第十八章 随性
杨叶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深夜。老人不见了,只留下那少年守在柜台。
杨叶没见着秦玉郎,不禁开口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我那朋友?”
少年点了点头,指着门外道:“他出去了。”
杨叶笑一笑,丢给那少年一枚晶石,也转身出去了。
少年接住那一枚晶石,脸上露出了笑容……
“今晚没有月亮,也不见星光,不免太黑了些……”
南地已入冬,天剑山内却没有雪,只是风更寒冷。
秦玉郎坐在锦绣峰那峭壁前,看着远方的黯黯天穹发呆。
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你总算醒了。”
杨叶来到秦玉郎身侧坐下,笑道:“若是我还不醒来,你待如何?”
秦玉郎道:“我只能等你醒来。”
杨叶道:“为何?”
秦玉郎道:“我身上连一钱银子也没有,换作是你,你等不等?”
杨叶哈哈笑道:“自然要等,简直非等不可……”
他用好奇的目光盯着秦玉郎,道:“我醉了时,有没有说许多话?”
秦玉郎却用更好奇的目光看着他,道:“没有,你简直太奇怪,明明醉了,明明要说许多话,却又一句也没有讲出来。”
杨叶道:“我喜欢喝酒,却不愿意醉,醉了时,我却想更醉得彻底,最好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才好。”
“人醉了的时候,思绪总是凌乱的,说出的话大多只能当作笑话。”
秦玉郎点点头,却道:“你害怕别人听见你的笑话?”
杨叶看向了远方的黑暗,道:“大概吧……”
他语气一变,笑道:“我醒来时看见满桌的酒坛子,简直太震惊。我一个人绝对喝不了这么多酒,顶多一坛已彻底醉了……”
秦玉郎道:“不错,是我喝的。莫非你嫌我喝的太多,要我帮你付账?”
杨叶啧啧赞叹道:“你的酒量简直大得太不正常,这肚子是怎么装下去的?”
秦玉郎道:“我亦不知,大概是因为我喝了酒以后一定要趁休息时间撒泡尿吧。”
杨叶仍旧感慨,道:“即便没把你喝撑了,总该让你醉了,可你却好似没有任何影响!”
秦玉郎摇摇头,叹道:“我没有醉过,或许永远也醉不了……”
杨叶不再说话,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风的流动,夜的寂静。
秦玉郎也不说话。
这两个年岁相当的少年,各自有着自己的心事,他们或许都想找个人倾吐,却不愿对彼此诉说,这大概是少年的自尊与骄傲罢。
夜幕更深沉,风却安静了。
锦绣峰的峭壁上,只剩下秦玉郎一个人了。
杨叶已走了,他父亲毕竟是内门门主,怎会容许他成天厮混。
秦玉郎凝神闭目,仔细的感受着峭壁上流动的每一丝气息。
他好似穿越了时间,好似看见了三百年前那一幕对决。
许久后,他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这就是剑意吗……”
他眺望远方,却发现天边曙光已现。
循着记忆里来时的路,秦玉郎回七义宫去了。
他进入自己宅子前,又看了那小院落一眼,却发现那院落的门紧紧闭着。
他叹息一声:“我总不愿浪费太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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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如今来了天剑宗,却接连清闲了几个月……”
或许所有生灵都有懒惰的天性罢,秦玉郎往床上一躺,便进入了梦乡。
杨叶却没有睡,他一晚上也没有睡,他睡不着,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天明,他父亲差人来传唤他。
“少主,门主差小的来请少主去书房一趟。”
杨叶回道:“你且去,我稍后就到。”
那下人没有多说一句话,恭敬着离开了。
杨叶来到他父亲的书房时,里面并没有人,他无聊的很,索性翻阅起书架上的古籍。
他还在寻找称心的书卷时,身后却响起一道低沉声音。
“我听说你又去喝酒了!”
杨叶将手中一本已打开一半的古籍插回书架上,回头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调皮般笑道:“刚交了一个新朋友。”
中年人走向了自己的位子,一边问道:“是不是新来的正式弟子?”
杨叶点了点头,道:“嗯,是个很奇怪的家伙。”
中年人坐下,随手翻开了桌上的一页卷宗。
“我从来不反对你交朋友,却不愿你终日游手好闲。”
杨叶点了点头。
中年人又道:“你记不记得成为正式弟子时,答应过我什么?”
杨叶脸上的调皮笑容不见,道:“叶儿记得!”
中年男子道:“你记得就好,但愿你永远也不会忘记!”
杨叶低下头去,沉声道:“叶儿谨记在心。”
中年男子又道:“许久不曾考验你,你如今的修为到了哪一步?”
杨叶回道:“四品武士。”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表示还算满意。道:“修行一途,须得打好每一步基础,方能走得更长远,更悠久,切忌急功近利。”
“下月初三,到了你爷爷的寿辰,你和我回去一趟吧。”
杨叶点了点头,却不开口,听见“爷爷”这两个字时,他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恨意。
他的父亲好似也没有聊天的兴致,只和杨叶随便唠几句家常就让他回去了。
一夜没睡,杨叶终究难以抵抗困倦,终究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日,生活依旧平静,因为平静太久,秦玉郎甚至一时间难以习惯。
他很想出七义宫去,想将这一份清闲变得更彻底,更美妙,奈何七义宫大门上好似有一道魔咒,每次他一只脚踏出大门时,总要退回来。
他只是觉得近些时日不太适合出去,这种感觉来的很诡异,却足以控制他的思想。
一连五天,秦玉郎再也没见过杨叶,不只是杨叶,七义宫里其他的正式弟子他一个也没见到。
他朝着那小院落走去,靠得更近了,却仍旧只能看到那紧紧闭合的大门。
他想推开门,进去看一眼,理智却压下了好奇。秦玉郎对自己实力很自信,却不至于自负。
七义宫更安静了,或许是整座天剑山更安静了。
秦玉郎忽然喜欢起这一份清静,他向来不喜欢被打扰,如今这时刻岂非最不受打扰。
他一直待在自己的府宅内,每日就在这府宅内走动,他将这座府宅内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遍,一处也不落下。
“秦公子,午饭已给你送来。”
门外,响起一道女声。
秦玉郎开了门,看见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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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发女子提着一个竹篓。
那女子见到有人开门,连忙躬身行礼,却局促慌张。
秦玉郎看了女子许久,才开口道:“送饭的怎么换了人?”
女子更紧张,小心道:“先前送饭的是我哥哥,有事回家了,所以叫我替代位子,给公子送饭来。”
她一直不敢抬头,提着竹篓的双手却颤动不停。
“你很害怕我?”
秦玉郎看着眼前这年岁比自己还大的女子道。
女子头埋得更低,声音更小。“没……没有……”
秦玉郎又道:“我既不是害人的妖兽,也不是吃人的魔鬼,你实在不该有害怕我的理由!”
女子总算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秦玉郎,却发现秦玉郎脸上并无甚情绪。
秦玉郎道:“你以前是不是来过七义宫?”
女子摇了摇头。
秦玉郎又道:“你是害怕七义宫里的人?”
女子小心又谨慎的点点头。
秦玉郎从女子手中接过那竹篓,道:“今夜的晚饭要提前一刻钟送来。”
秦玉郎不小心碰到了女子的手,女子连忙缩回,好似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麋鹿。
她甚至忘记带走竹篓,忘记还要收拾碗筷与残餐剩菜。
秦玉郎看着女子背影,叹息一声:“曾几何时,我也像你一样……”
人类的生命固然相同,人与人间的差距却犹如天堑鸿沟。
两个人若是身份地位相差太大,身份低的那一位甚至连心平气和的说话也不敢,秦玉郎对此体会太深,这大抵是一种自卑吧。
夜幕降临,又起风了,天地间更萧索。
女子又来了,看来她的哥哥还是没回来。
她独自走在七义宫内,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好似一个怕人发现的小偷。
她蹑手蹑脚的来到了秦玉郎的府宅前,轻轻地叩着门。
“你直接送进来吧……”秦玉郎的声音响起。
女子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她只是垂首立在原地,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不安。
秦玉郎开了门,笑道:“你总该要进来的收拾碗筷的,难道还要我收拾好再给你带走吗?”
女子连忙道:“不……不敢……”
她终究走进了秦玉郎的宅子,却始终盯着地面。
府宅内,有一处小院子,院子里种了许多草木,大多已开花,谈不上太美丽,使人看了却在不经意间放松了心情。
女子闻见了花香,终于抬头看一眼。
秦玉郎笑道:“这地方如何?”
女子小声回道:“很美……”她或许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说了。
秦玉郎又道:“喜不喜欢?”
女子点了点头。
“喜欢的话,你就在这住下来吧,我总觉得这宅子内太冷清……”
这本该令女子开心的,她却不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她眼中已有泪花。
然而她更不敢反抗,更不敢拒绝,秦玉郎的话对她来讲是绝对不可忤逆的。
她现在只能祈求自己哥哥快回来,即便她心中清楚自己哥哥来了也未必有用。
吃过了晚饭,秦玉郎离开那小院子,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他再也没看那女子一眼,他要把这一切交给时间,想看看女子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