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就像煤炭,烧完就是灰烬
说魏小林属于占着茅坑不拉屎类型的,一点也没有亏着他。他对罗纹宣布了主权之后,毫无行动,不仅没有教她学习,也没有在期末考试上帮她提提成绩。
还是路鹏程想着罗纹,自己过去送了一科。这事路鹏程谁都没有说,谁也不是谁的谁,无需跟别人交代什么。
不过路鹏程预料着张超和杨辉应该会有所行动。看考场的情况,汤莎莎那一科,是杨辉让的没错了。张超科科都尿频出去拿答案,看来是出师不利,好意没有被顾心悦收下。路鹏程想到自己出师告捷,也是庆幸了一番。
过了这四天的假期,再回去上一个星期的课,就要迎来寒假了。想到这个寒假,漫漫长日长夜在家里呆着,路鹏程就觉得冷。起码在学校,他还会感觉温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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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觉得冷的,不仅有路鹏程一个人,至少还有顾曼曼。
她也在望着窗外的雪花发呆。
那天学校开学,她也步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不是没有换过新学校,不同的是,这个学校将会有她的家人。
学校给每个班分好足够数量的宿舍,同一个班的学生自由结合。
那天顾曼曼早早过去占好两个床位,她表面上依然冷热冰霜,但是内心燃烧着的火焰有多炙热,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期盼又害怕,抗拒又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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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宿舍的楼梯处来来回回地踱着,对从楼梯走上来的每一个人张望。
终于我看见了你,一眼就能从人群里认出来是你。你跟我一样拥有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雪白的皮肤。如果不是你那长长的头发,别人一定认不出来哪个是我,哪个是你。
你背着一个轻松的小双肩包,行李都在旁边家人的手里。那个是你的妈妈吧,和蔼慈祥的模样。还好爸爸说话算话,没有过来送你,否则我该有多落寞啊。
你手中没有行李,你笑着,向我张开双手。一定是太阳晒得我眩晕,我在做梦。我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你笑起来的样子跟我好像,我以为是我自己要拥抱我自己。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双手。我以为自己抬得很高,其实它们才离开身体一点点。我还是那样,不敢轻易打开我的心扉。
还好只有一点点,这双手又一次落了空。生活并没有拥抱我,一次又一次。
你张开的双手拥抱了另一个女孩,你趴着她的肩上笑呵呵地叫着“罗纹”。
你没认出来我,不像我认出来你一样。你的善意,你的美好,你张开的双手,和脸上的笑,没有给我,哪怕是一丝一点。
太阳虽然火热,可这人世间的温暖,又有哪一点是属于我的。
我只好回到宿舍,当时占两个位置,只是一时东西还放不下而已。我马上收拾我的东西,一个床位就足够了。
人的心就像煤炭。没有燃烧过也就罢了,只要你想,它本身的属性一定会燃烧起来。而一旦它已经燃烧过了,就只是一堆灰烬,再也燃烧不起来的,灰烬。
我无需再期盼,无需再渴望。我还是那个我,只要顾好自己,只愿冷若冰霜。
是的,后来我跟老班要了罗纹的位置。我要占据罗纹的位置。我觉得“位置”于我,有着很深的寓意。
是的,我解开了罗纹的外衣,将她隐藏在里边的,公诸于众。所有她想掩饰的,我都要揭开。
罗纹是谁,她不是你的妹妹,她姓罗,我姓顾,跟你一样的那个顾。你待我,竟不如一个外姓人。
原本我对你还有企盼,家人的企盼。
窗外的雪越飘越大,纷纷扬扬的,映照着每个人的心,这场雪越是要遮住一切,越让一切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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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扬扬的雪,也没有阻挡罗纹表姐的步伐。因为是全市联考,所以她和罗纹是一起放假四天的,所以和朋友们约好去周边城市玩。
其实好多朋友都趁考试完的小假期,安排游玩的行程,这个时候心情最轻松,不管是考得好与不好,一切都过去了。
罗纹确实也想参与。尤其是在她考上高中的那一年。
她记得那年初三,大家为了考高中,也是家长出家长的招,学生卖学生的力。而罗纹的妈妈只是告诉罗纹:“你要靠自己,考上你就上,考不上你自己想想干啥。”
罗纹的成绩在初中是中上等,毕竟县城所有的初中,都要削尖脑袋进罗纹和她表姐的这两所好高中,所以初中里边,上等的成绩基本是稳操胜券,中上等的同学考上高中的几率,只是一半一半。
罗纹学习也算努力,谈不上废寝忘食,也算是尽力而为吧。初中的科目太多,样样都要顾,她也有点力不从心。像立体几何,罗纹真的是不擅长。眼看着那个图上的正方体,一会凸出来,一会凹进去,着实头痛。
人都有擅长的方面和不擅长的方面,估计罗纹的空间感太差了。她能勉强维持各科持平,已是万幸。
即便是辅导班还不够盛行的年代,初三也有大量找家教的。但是罗纹一定不用去想家教辅导班之类的,她要靠自己克服困难,勇往直前。
那个夏天,罗纹终于在芸芸众学子中,取得新高中的一席之地。
那天罗纹去高中看录取名单的时候下着雨,她骑着自己的自行车,一只手打着伞。这样天看成绩也很好,不用拥挤,不用排队。
罗纹在上榜名单中开始找,一张又一张,没有自己的名字。她撑伞的手已无力,或许感觉自己都不配不淋雨。
伞被丢在了地上,她哭着,雨水啪啪地打在她的脸上,像生活又一次扇她的耳光。
下雨天真的很适合哭,雨水是对泪水最好的掩饰。罗纹继续往下看,终于在倒数第二张的名单里,看见自己的名字和分数,在第二张的最后几个名字里。
上边清清楚楚地写着“罗纹 374分”,只比最低录取分数线365分,高了9分,但足够了。起码她以后的路有着落了。
9分而已,就又有一大张的名单。真是应了老师说过的话,“一分一火车”。在重大考试的时候,每一分都很重要,差一分,就有可能差了一火车的人。
罗纹哭哭笑笑,捡起地上的伞,被风吹着,雨打着,伞也没在原地等她,还好没有跑远。
她骑着湿透的自行车,穿着湿透的衣服,打着湿透的伞,高兴地回家了。“我真傻,怎么能从第一名往下看,自己是什么成绩段,自己心里没数么。”罗纹骑着自行车,高兴地自嘲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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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小学最后一年,罗纹已经学习不拔尖好多年。本也不是什么学之骄子,妈妈没对她抱什么名列前茅的希望,这次高中能考上已经很不错了。妈妈对她赞赏有加。
同学们陆续知道成绩之后,不管是自己考上的,还是没有考上,家长想办法买上的。夸也夸过了,骂也骂过了,也算是人生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基本一星期之后,那些考上的学生可以继续嘚瑟,没有考上的,也终于不用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了,开始慢慢舒展筋骨了。
孩子毕竟还是孩子,人生才到其中一个阶段,还有很多的可能性。
同学们筹谋着去市里玩一圈,每人大概准备两三百块钱。
罗纹较有底气地问妈妈要两百块钱,说是想和朋友们去市里玩一圈。
即便是掏钱买上的高中生,也不耽误人家玩的雅兴。可能在他们家长眼里,两三万的高价就读费都拿出来了,不在乎这两三百,让孩子去散散心,也算是洗心革面了。
罗纹觉得自己起码没有让妈妈去花什么高价。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也没有出去玩过。应该有这个脸面,趁这个机会出去和朋友玩一圈,也算是庆祝自己考上了高中。
“多少钱?”
“两百。”
“你以为你妈是开银行的吗?”
妈妈简单地结束了和罗纹的对话,也打消了她出去玩的妄想。对于妈妈来说,出去旅游,是不必要的花销。
罗纹在自己的枕头上哭了又哭,囊着鼻子告诉朋友,自己感冒了,不出去了。
其实兑钱出去的活动,罗纹基本都没有参加过。她已经很少和朋友一起去玩了,因为她没有钱花,也不能去花别人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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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表姐出去玩回来,说给罗纹带了个小礼物让她去取。
罗纹穿着一件长长的羽绒服,带着帽子和手套。帽子和手套是表姐以前表姐给她的,这件羽绒服是去年妈妈买的。
当时罗纹还在初三,冬天看人家都穿了长款的羽绒服,很是流行好看,也很保暖。当然保暖的需求对于罗纹是其次的,妈妈虽没给她穿得好,也从来没有冻着她。
表姐只给过她一件短款的丝绵的大袄,毕竟表姐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没有那么多衣服下放给她。
罗纹一来就这一件短款的丝绵袄,没个替换,二来确实想穿一件长款的羽绒服。跟妈妈说了好几次,妈妈终于带她去买了一件。
买完之后,妈妈还是那个表情。罗纹还是那个心情。
每次买完衣服,妈妈都一脸不悦,罗纹就在心里暗暗地想,“我再也不让她给我买衣服了。”虽然以后还是会有了了的几次,求妈妈买衣服的时候,但已经是能忍则忍,为数不多了。
这件红红的长款羽绒服,不是常见的那几款羽绒服的牌子。没有关系,衣服好最重要。但这件羽绒服,质量也不好,总是跑毛。
罗纹每次脱了羽绒服,里边的衣服上都沾满了小羽绒。起码能证明,这件真的是羽绒服吧。
但它也不用每次都这么急着证明自己,不仅脱下衣服时,不仅看着难看,而且罗纹总担心,哪天毛跑完了怎么办。
这个羽绒服也够坚挺了,去年一整个冬天,毛也没有跑完,今年还坚强地穿在罗纹身上,还坚持继续掉毛,证明它自己是真正的羽绒服。
罗纹走着,想着,笑着,踩着厚厚的雪,咯吱咯吱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