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白银骑士之终末

不久前，当诺德曼王室再次将觊觎的目光投向艾斯特家时，这回他们垂涎的是克里默那绝美动人的女儿，是白银骑士斯卡曼德尚还年幼的侄女。

国王以王女艾雯·诺德曼和斯卡曼德的婚姻为诺，希望忠诚的皇家骑士团团长、白银骑士能作为牵线人回到艾斯特领，带回伊莉雅与王子的婚约，让王室与艾斯特家亲上加亲。

而斯卡曼德没有拒绝，他怀揣王室委命与个人决定回到艾斯特领。那一天，是伊莉雅的六岁生日。她拥有家族百年间最出色的超凡天赋与纯正血脉，才六岁就已拥有冠绝王国的容貌。

当斯卡曼德提出——国王希望与艾斯特家亲上加亲，愿伊莉雅能成为那位王子之妻。王子固然以残忍闻名，但不过是年少无知与任性，他终将学习帝王之术成为未来的国王。而伊莉雅·艾斯特则可在未来作为王后共治维德。

艾斯特家自然无一人接受这般荒唐的婚约，克里默曾怒斥道——不提艾斯特家的复兴，你是如何能做出将侄女交予禽兽之手的行径？

斯卡曼德终于没有坚持，因为他也不忍，只是他为王室立下的誓言不容他在谒见大厅拒绝一国之王。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提出离开家族的决定。好在他终究明白不老血脉同样会给他带来麻烦，也好在他的血脉并不那般耀眼，他英俊依旧却也在缓慢衰老，不说便不会暴露。

克里默·艾斯特同意了，他们兄弟之间在这几年早已嫌隙颇深，观念背道而驰、矛盾无法调和，艾斯特家已不再对曾经的斯卡曼德少爷抱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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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阔别家族许久再回来时，却是要将艾斯特家最后的希望再次拱手让人，要将伊莉雅卖给禽兽，将艾斯特推入深渊。

艾斯特家终于再也无人对斯卡曼德抱持任何希望。

那天，斯卡曼德与他的侄女伊莉雅初次相见，却也是最后一次。

简单拥抱过侄女后，斯卡曼德在所有憎恶的目光中，身负背叛者之名离开家族；

那天，他回家又离家，直到他死，直到艾斯特覆灭，斯卡曼德再也不曾踏上艾斯特领。

那天，年幼的伊莉雅曾问她的父亲克里默——叔父要去哪里，他还不能回家吗？

克里默只是悲伤地告诉女儿——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你的叔父早已不把艾斯特视为家，他的家不在这里，而在王室、在战场。

——那叔父不会保护我们了吗？

——若某天家族遇难，他会回来，却并非以艾斯特之名，而是出于骑士的誓言。

那天，家主克里默·艾斯特公爵，亲自将斯卡曼德从族谱中除名。

于是斯卡曼德只身一人回到纽伦，他没有带回王室期盼的婚约，也没有了艾斯特这一姓氏。

从此，振兴家族的重任压在了六岁的伊莉雅肩上，年幼的她为了不与那残暴王子成亲，更是为了让家族不再受到摆布，选择加入炼金教会。

本应属于长辈的责任，落在孩子稚嫩的肩上。

自然，以伊莉雅的血脉和天赋，她早晚要撑起艾斯特家、成为家族复兴的希望，但她的叔父亲手加速了这一进程；

于是一位身怀恐怖天赋的艾斯特女孩惊诧世人——七岁命格1，八岁命格2，九岁命格3，十一岁命格4，十五岁命格5。

但在一切光辉外表下，却无人关注女孩深藏的内心。她为了家族甘愿燃尽自己，从不曾抱怨过一句，不曾表露她的疲惫，于是也就无人问津。

接着，斯卡曼德进入了王宫，他终于没有了家族束缚，能光明正大地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可渐渐的他发现，一切并未朝他预料的那般前行。

抛弃了姓氏的斯卡曼德在王宫并不如意，诺德曼家对他冷淡了，或者说态度急转直下，因为他没有像带回胜利那般带回伊莉雅的婚约，还失去了艾斯特的姓氏。

甚至连艾雯·诺德曼都似有些倦怠，只有在征召时，国王才会像过去一般热情并委以重诺——此战胜利，即可成亲。

胜仗如期而至，允诺却不曾抵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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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斯卡曼德依旧爱着她的心上人，深爱着王国的一切。他认为这点小事不要紧，守护到底才是白银骑士之荣耀与骄傲。

可他却发现，诺德曼王室的奢侈与铺张、权贵的贪腐甚至已不加掩饰——在同一座城市，王公贵族宁可将只动了一口的食物倒掉，也不肯分给那些快要饿死在贫民窟的人民；

大臣阿谀奉承便能收获想要的权力，国库几乎要变成私产，开发与建设已然停滞。

那日与艾雯乘马车驶在纽伦的街道，她竟在抱怨无人修缮、道路不平，致使马车颠簸。qqxsnew

斯卡曼德的正义以及责任感不允许他继续旁观，他数次尝试向国王提起建议，整顿权贵贪腐之风，将政策惠及平民，可他一次都没成功过，国王甚至没有正眼瞧他一眼。

而他还不知道自己如此行为，导致他在王城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面刺主君之过，得罪利益权臣。有多少血淋淋的历史诉说过这样为臣的下场？但斯卡曼德是荣耀的白银骑士，引领他的从不是对权倾朝野的渴求，而是神圣的誓言。

他将自己的俸禄买成粮食，日日分给贫困的人民，可没多久他就被当作异类，连原本可观的俸禄也被削到不剩多少，连扈从都离他而去，斯卡曼德再无力做这些善行。

被艾斯特家除名的斯卡曼德，虽依旧是被人民爱戴的白银骑士、皇家骑士团团长，可就连理想主义者的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位卑言轻——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王城，若斯卡曼德的名后没有艾斯特之姓氏，就没人会多看他一眼；

很快他发现，就连在皇家骑士团中自己都要力不从心了，骑士兄弟们在渐渐疏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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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大臣好心告诉斯卡曼德——若不在战场，你就不剩什么价值。从你被艾斯特除名的那天起，诺德曼已达成他们的目的。

很快，斯卡曼德听说，为了与邻国弗里蒂亚保持友善，进一步巩固两国关系、结为盟好，艾雯·诺德曼要与弗里蒂亚的王子联姻；

当他急切地去向恋人询问时，艾雯·诺德曼第一次让斯卡曼德吃了闭门羹。

这是斯卡曼德第一次被他所信奉的事物背叛——骑士誓言之，对所爱不渝。

不渝的终究只是他而已，艾雯·诺德曼又不是骑士。

斯卡曼德忽然想起自己与艾斯特家断绝关系的理由之一：他不愿和一位自己素昧平生女性缔结婚约，他不接受这样的家族安排。

可他也陡然想起，每一名履行婚约的艾斯特都和伴侣幸福厮守了一生，即使婚前素未谋面，却能相爱一辈子，从来没有人离婚，没有人出轨。

斯卡曼德甚至不清楚，艾斯特家到底一直和哪个家族世代联姻。因为他从不在乎，所以从不过问。

斯卡曼德又想起断绝关系的第二个理由——不认同“生于艾斯特，死于艾斯特”的自私家训，他曾认为这是错误到荒谬的；

可近距离目睹王室的腐朽与背弃诺言后，他发现自己却是从一条错路走上另一条错路，而两者区别只在于：前者曾是他的家，每个人都曾真心爱他，对他寄予厚望；

即使这条路真的是错误的，可走在路上的艾斯特却从未放弃过任何人。他们就算终将迎来覆灭的终局，也要奋力搏命，一起迎接。每个人都在为家人尽他最大的努力，谁都不回头，谁都不舍弃。

是他要离开，是他要舍弃。

斯卡曼德又想起生养他的艾斯特领，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季，也从没有一个领民冻死过，或者饿过肚子。在收成不好的年月里，艾斯特家的餐食和领民的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是富有的公爵贵族，却友善关爱着领地的每一个人。艾斯特一向以节俭而闻名，他们把领民也看作家人，每逢节日都会挨家走访，询问生活所需；

所以艾斯特领的每个人拥护的不是王室，而是他们的领主艾斯特家；

所以每当艾斯特族人需要“消失”时，他们一定会找到无怨无悔的替身；

所以诺德曼王室才一向视艾斯特为洪水猛兽般的隐患，处处忌惮，处处打压，生怕他们再次强大。极盛时期的艾斯特，足以凭借一家之力颠覆王权，只是他们从未这样做过而已。

斯卡曼德终于意识到，他一向贯彻抗击错误的誓言，可错的是他自己。

可就在他决定挽回错误时，他受到了突然的征召。他满怀雄心与愧意，决定此战之后就回到家族请罪，全力帮助家族复兴，然后重新保护维德人民，让这广袤国土上的每个人都能过上艾斯特领民那般安定的生活。

可当他来到王宫谒见大厅，发现等待他的不是国王，而是许久未见的心上人——艾雯·诺德曼；

以及大厅内全副武装的一百名皇家禁卫，和五十名皇家骑士。

斯卡曼德最后一次见到了挚爱的容颜，只听她笑着询问——斯卡曼德，你还是我的骑士吗？

——骑士诺言，对所爱至死不渝。

他还记得艾雯满意地点点头，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那么，为我而死吧，我的骑士。”

接着，是昔日同袍刀兵相向，五十名皇家骑士将剑锋指向他们的团长，头盔之下的面容毫无悔意。斯卡曼德曾与他们食则同席，出则同车。

而皇家禁卫只是将艾雯·诺德曼层层保护，不参与围剿。围剿白银骑士的只有他的骑士兄弟。

斯卡曼德在一声声喝令中依旧紧握银枪，这是身为骑士的骄傲。但他却不曾抵抗，未将银枪指向对方，这是对骑士誓言的至死贯彻——帮助骑士兄弟。

斯卡曼德不愿再背弃，他已经背弃过家族了。

他怒吼出自己的遗言：你们都有家人，我理解。倘若我的死是对你们最大的帮助，兄弟们，切莫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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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是如此正义之傲骨，却是何等愚昧的荒唐。

于是斯卡曼德被拖到地牢，身穿他的铠甲接受火刑。他的肉体和盔甲在火焰的炙烤下融为一体，他也不曾因痛而出声。

愤怒与绝望，不是非要言说，不是非要呐喊。他将烈火相融的痛苦视作对自己背弃家族的惩罚——他不肯出声。

接着，斯卡曼德被皇家禁卫斩首，抛尸荒野。连同和他一起征战多年的白马，被埋在随处可见的乱葬岗。

这是白银骑士斯卡曼德真实的结局，多么讽刺——身为白银骑士，他不曾战死沙场；他至死贯彻骑士誓言，却是因贯彻誓言致死。

不久后，斯卡曼德战死沙场的消息传遍维德，世人为他哀恸、为他送葬，纽伦举办了空前的悼念活动，国王亲自出席，痛心疾首，并愤恨于敌人的残暴——竟连白银骑士的遗体都未曾留下。

那日，纽伦上空回荡着悲叹呼喊：

——愿荣光归于白银骑士，愿天佑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