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爷爷的开导
原来卡尔·海勒先生和乔迪小姑娘,曾是无亲无故、只有彼此可以依靠的孤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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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的孩子好像总是活得很辛苦,被抛弃竟然不是个例……
亚当斯的脸上流露出遗憾和伤感,他望向乔迪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过去,真是抱歉。”
“没事的,亚当斯先生,请别在意。”
乔迪调整好了心情,礼貌微笑道:“其实不如说,那是一段很令我怀念的岁月——那时候我们的生活虽然贫困,却非常充实幸福。有彼此可以互相依靠,还有母亲一样的院长女士在。”
说到院长,乔迪的脸色又暗沉了几分,尽管亚当斯的确目不能视,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几番变化。
那位院长已经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对亚当斯而言这并不难判断,他顿了顿,叹息一声,随即严肃地举杯:“请允许我向那位善良的院长致敬。”m
“您真的很敏锐,先生。”
“有什么是老头我能帮你的吗,小乔迪?”
乔迪摇摇头,重新露出微笑:“不用,亚当斯先生,您是客人,能和我说说话就已经感激不尽了。那些事卡尔在做……他总是在独自负担太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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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出,你心疼他,但你好像在憋着什么烦恼。”
“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到,帮不到他,我只能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乔迪转过身去飞快地擦了下眼角,随后她回身行礼,泛红的眸间尽是歉意:“我真是的……我怎么能和您说这样的话。”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人生的大多数烦恼啊,说出来总比一个人承担要容易,呵呵,别看老头我这样,其实可是听了多半辈子杂七杂八的烦恼呢!”
“您是客人,酒吧应该是客人倒苦水倾诉的地方,结果反倒成了您在安慰我……我真是太失礼了。”
爱伯丁·亚当斯温和地望着乔迪,灵能感知到她波动的心绪,他回想起来到这明斯特之前自己在伊芬尼德城的几十年,城里的孩子们也各有各的苦恼,总是跑来找自己倾诉;
而亚当斯也总是耐心地倾听、开解,也会尽力抚慰帮助他们,因为伊芬尼德是他的家,城里的所有人都把他看作爷爷——帮自己的孩子们,是爷爷的权利和义务;
而明斯特却并非伊芬尼德,爱伯丁·亚当斯只是根据预感来到这里,寻求他人生最后的使命。这里不是他的家,但这里的孩子们也都有各自的烦恼,可却没有一个爷爷愿意听他们倾诉。
在亚当斯眼里,这座城市比起伊芬尼德显得冰冷,但他知道,无从倾诉、无处寻求帮助却与冰冷无关;
因为这世上几乎每一座城市都是如此——个人卑微渺小地活着,最多只能顾好自己,而大多数连自己都顾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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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从来不是明斯特,特殊的是有爱伯丁·亚当斯在的伊芬尼德城。
“小乔迪。”亚当斯温和地说道,“你深深爱着海勒阁下,他是你的亲人,你一直在挂念着他,这就已经是对他莫大的支持了,我看得出来。”
乔迪呆滞了几秒,她望着老人慈祥的笑容,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感,驱使着她想把这么多年的心绪一吐为快,都向这位老人倾诉……
在亚当斯温和鼓励的注视下,乔迪轻声说道:
“我以前爱过他,先生,不比菲莉丝对他的爱少半分。”
“直到他订婚前,我都一直深深爱着他……爱到了骨子里。”
“他那么温柔,他照顾了我十几年。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卡尔,我、我恐怕永远走不出被抛弃的阴影,根本活不到今天……您说,我究竟要怎么才能不爱他呢?”
“而我以前,甚至总是自负又一厢情愿地以为——卡尔一定会娶我的,他有我就够了。因为我们一直能依靠的就只有彼此,我们二人的小世界里从来没有别人,他一定终于是会娶我的……我是那么相信,这是必然会发生的理所当然。”
“我从十一岁开始就一直耐心的等着他,等他先对我开口。而他一直没说,肯定是因为还不是时候……”
“但现在我十八岁了,那天他突然带着菲莉丝来到我面前,带着幸福的笑容给我介绍,说这是他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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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斯先生,您知道吗,那时候我忽然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啊,原来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她一定能让卡尔幸福的,一定会比我做得好……”
“那时我猜明白,那根本不是理所当然的。呵呵,先生,您看我过去究竟是一个多么自负又愚昧的女孩……”
乔迪无关痛痒地抹去泪珠,带着释然的微笑继续说道:“菲莉丝一直在扶持着他,尽管卡尔本身就很优秀,但他如今的地位和权力终归是离不开菲莉丝。而我,一直都只能被他保护,还在给他添麻烦……”
乔迪不再说了,她也感到意外,自己第一次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说这么多心里话。
或许是因为亚当斯先生令人亲近的温和气质和慈祥,也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互不相识,她才说得出这番话。
“你还是爱他的,小乔迪,是吗?”亚当斯温和地笑道,主动替乔迪倒了一杯酒,“但是和那种爱不同了,成了亲人之间的爱。你很了不起,因为你认清了——爱不全是占有。”
爱不全是占有吗……?
乔迪苦笑着摇摇头:“亚当斯先生,我没您说得那么高尚。我只是清楚自己配不上卡尔罢了,无法像菲莉丝一样给他那么多支持。尽管我对他的爱一点都不比菲莉丝少,但是生活并非只有爱就够了,其他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那我们举个例子,做个大胆的假设。”亚当斯微笑道,“假如你能回到过去,回到海勒阁下和沃尔登大小姐还未相识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你会去告诉他你的深情爱意吗,会要求他娶你吗?”
乔迪沉默了,她早就在心中无数次幻想过那样的画面,随后她一如每次幻想后的那样,淡淡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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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
“哦?为什么呢?”
“因为菲莉丝在前面等他,她才是卡尔的救赎。”
“呵呵,小乔迪,其实海勒阁下说得没错。”亚当斯慈祥地笑道,“老头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东西,但感觉可是很敞亮的。”
乔迪疑惑地望着老人的笑眼,却听他温和说道:
“老头我看得清楚,小乔迪,你不该妄自菲薄——因为你有一颗比谁都美好的心啊。”
“亚当斯先生,其实现在这样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我是他的亲人,这份亲情对我来说就够了,已是弥足珍贵……抱歉,听我说了这么多,谢谢您,真的。”
乔迪继续轻声说道:“但我最近其实很难过,我还是给他添了麻烦。就因为我的一句话,他背上了太多压力,还不肯放弃。我感到很……”
“他是男人,既然他答应你了,那就放手让他去做吧。”
“可是这件事就算解决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很累,他背负的太多了,消耗的力量和人情也太多了,却又不肯听我的就这样放下……明明什么都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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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斯微笑着开解道:“不轻言放弃才是对的,能让你深爱到骨子里的人,难道会是一个随便放弃应允承诺的男人吗?”
“……不是。”
“而且,小乔迪,这人生漫长,不是每一件努力付出的事都能有良性的结果或者改变。”亚当斯先生的嗓音犹如暖阳,“但是啊,无论结果如何,它总是有意义的。我想这才是海勒阁下执着的理由吧。”
乔迪不甘地追问道:“可是又能有什么意义呢?分明什么都改变不了,离开的人再也回不来……我就不该告诉他的,我几乎每天都在后悔……”
“呵呵,等他完成对你的承诺时,那一刻,你就会知道意义何在了。”亚当斯对乔迪举杯,“当那个时刻到来,你一定会知道的。”
“……亚当斯先生,我知晓这是您的善意安慰,但很抱歉,或许是我见识浅薄,但我还是想不到那件事究竟有何意义可言……您又怎么能这样笃定呢?”
“因为我活了太久,这一点就请放心相信我吧。”亚当斯柔和地说道,“无论善恶,最终都会走向它们应允的彼岸。我们作为活在这世间的渺小一粟,若是相信这一点,到头来就还算是能够坦然地活着。”
“而且,小乔迪,那个人正在为了这样的结果、为了一个交代而不停努力着,不是吗?若你还是觉得自责、觉得给他添麻烦了,那么等他忙完之后,不要道歉,道谢吧。即使是无须多言的亲人关系,一声发自内心的感谢,至少也会让对方觉得没白忙活。”
亚当斯的嗓音是跨越长久岁月后沉淀的温和,他的眼角微微弯起,皱纹都有些挤在一起了,就是这样的笑容,令乔迪感到莫名的安心,以及久违的轻松。
乔迪凝望着老人的脸,发现他的表情中竟然带着几分像是对儿孙的慈爱。面对这样一位人生的长者,亦是智者,乔迪想要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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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点头,举起老人替她斟满的酒杯:“谢谢您的开导和安慰,亚当斯先生,我会耐心等待,去目睹这件事的意义。”
“嗯,放心吧,小乔迪。”
碰杯之后,亚当斯饮尽威士忌,乔迪礼貌地鞠躬:“亚当斯先生,请稍等我收拾一下大厅,随后我带您去客房。”
爱伯丁·亚当斯温和点点头,过了两分钟,他忽然对乔迪的背影问出声:
“小乔迪?”
“嗯?”
乔迪停下擦桌子的动作,转身问道:“怎么了亚当斯先生,您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老奥利弗一会出门,可以顺路帮您买回来。”
“喔,不是的,我是想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爱伯丁·亚当斯笑着挠挠鼻子,“以后就叫我‘爷爷’吧,怎么样?”
乔迪疑惑了半秒,回想起刚才的对话和老人慈祥的表情,嫣然一笑:
“亚当斯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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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亚当斯先生欣慰地笑了,“好孩子。”
呵呵,真是好些日子没听到了啊……
好孩子,既然你肯叫我爷爷,那么帮助孩子,可是爷爷的义务啊。
原占星圣者爱伯丁·亚当斯喝完威士忌,笑眯眯地望着乔迪收拾酒吧的桌案。
他恍然间觉得自己这一生或许就是这样的人了,改不了,也不想改。尽管未婚无子,但却总愿意享受孩子们的包围和依赖,想要去关心照顾他们。哪怕已经离开伊芬尼德,亦是如此;
在陌生冰冷的城市里,爱伯丁·亚当斯再次体会到了,曾在伊芬尼德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