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乔西
“轰！”
森寒的剑气弥漫，在宁静的月光照耀下，那凝练后的巨大剑光不断朝着神月居士扫荡而去。
而这一次，神月居士应对起来明显也比之前要艰难得多，哪怕月光普照也无法削弱太多，就算是以柔克刚的手段抵挡，神月居士也会受些轻伤。
只是，在《大日如来真经》佛光的照耀下，这点轻伤转眼间就恢复了，所以神月居士也能勉强抵抗。
林澜本体隔空操控着巨剑不断进攻，而化身则是漂浮在空尘的身旁，他也没去看神月居士，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空尘，说道：“我知道你能听得到，你就打算这样跪着吗？”
空尘依然呆呆地看着地面上冬蝉的骨灰，看着骨灰之中的舍利子。
红莲业火不断燃烧着他的精气魔息，可是他似乎被打击到连这业火焚烧的痛苦都忘记了。
“我知道你在困惑些什么。”
林澜眯起眼睛，说道：“伱修佛却化为魔，而冬蝉修魔，死后却出现了舍利子，你觉得自己是天生的魔，而冬蝉是天生的佛？我知道，你现在很憎恨厌恶自己，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吗？”
空尘眼神微动，但还是没有出声，只是怔怔地看着那骨灰。
林澜缓缓俯下身子，注视着空尘的双眸，缓缓道：“你忘记你修佛的目标了吗？你不是说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吗？莫非你只是自身化魔，就觉得自己和和因佛寺的那个老秃驴一样，修佛修成了魔头的心性吗？”
他低沉道：“佛魔终究不过是两条路罢了，无论是人宗、道宗、佛宗、魔宗，只要你跟随自己的心，任何修炼之法终究只是工具罢了，器者为人所用，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就算你成了魔，难道就会像魔头一样滥杀无辜吗？”
空尘干枯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还是没说出话来。
而红莲业火静静地燃烧着他的生命，让他变得越来越虚弱。
“冬蝉是天下公敌，是天地共弃的外魔门传人，但她依然拯救了亿万苍生。”
林澜盯着空尘，缓缓道：“你难道连她都不如吗？你一个修佛的却化为魔，而她一个修魔的，死后却是炼出了舍利子，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就这么放弃了吗？”
“不……”空尘干涩地说出一个字。
“不？”
林澜的声音低沉：“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了，那就继续用你这具残破的魔躯苟延残喘吧。”
“无论是佛还是魔，怎么样都无所谓，你就去做你想做的。”
他死死地盯着空尘，一字字地说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就算你要倒下，也要倒在路上。”
空尘身躯一震。
苍茫的寒夜苍穹之下，剑气纵横，月光宁静。
空尘缓缓抬起头，看向林澜，略显苦涩地说道：“但是……我快被这红莲业火炼化了。”
林澜淡淡道：“你能从佛化魔，冬蝉能够从魔化佛，这说明佛魔本身就是共通的，难道你就不能逆转了吗？”
空尘沉默了一下，忽然伸手拿起了冬蝉骨灰中的那几颗五彩斑斓的舍利子，轻轻拂去上面的骨灰，轻声道：“蝉儿，等我倒下了，我就来找你。”
当即，他便抓住了这几颗舍利子，开始炼化其中的修行记忆。
“嗯？”
不远处正在抵挡那巨大剑光攻杀的神月居士，见到这一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顿时眼神一寒。
他似乎也看出来了，空尘是有可能恢复成为佛修的。
一旦空尘恢复的话……
略微的沉默之后，神月居士忽然冷声道：“诸位，立刻随我前往西天极乐世界，就此坐化吧。”
“什么？”林澜脸色一变。
“阿弥陀佛。”
下一刻，只见那十八名金身圆满的僧人毫不犹豫地双手合十，盘膝坐在地面上，浑身佛光耀眼绽放，隐隐可以听到破碎声响起。
旋即，金光黯淡下来，生机也随之消逝。
只是一个呼吸间，这十八名僧人的气息便已然消散，归于死寂，一个个尽皆原地坐化！
而神月居士也不再抵抗了，身躯绽放出了灿烂的佛光，抬头望着苍穹，高声道：“司空无心，我虽死，但这次是我赢了你！”
……
重华城城墙之上。
“神月居士，他想赢我。”
司空无心淡漠无比的声音响起：“这《大日如来真经》形成的佛光结界，应该是一次性的，结界一旦成型，就自成天地，任何人都无法出入，不过只要断了佛力供给，结界就会消散。”
“原本……结界消散之后，被阻碍在结界内的‘封岁囚龙之力’也会随之侵蚀大虞龙脉，以此让重华大阵停滞一瞬间，就有机会杀你。”
他轻声道：“但现在他应该是看出来，空尘有可能恢复佛宗之身，而他又杀不掉你和空尘，一旦空尘恢复，空尘就能维持这佛光结界。”
林澜皱眉道：“所以，他选择自杀？就为了赢你？”
“他本来也没多少年好活了。”
司空无心淡淡道：“只要佛光结界的佛宗之人死光，佛光结界失去了佛力供给，自然就会消散，到时候封岁囚龙之力侵蚀大虞龙脉，要想赢我，这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
林澜沉默了下来。
神月居士这等名震天下的存在，为了赢司空无心，为了让他死，直接选择自杀，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不由得低沉道：“没有办法了吗？”
“一旦结界消散，封岁囚龙之力让重华大阵停滞，哪怕是一瞬间。”司空无心说道：“那你怕是就死定了，我至今还不懂是什么手段杀了你。”
“那佛光结界只需要佛力作为能源么……”林澜微微眯起眼睛。
……
法光寺内。
十八名金身圆满的僧人，当场坐化自杀。
灿烂的佛光绽放之后，名震天下的神月居士，也紧跟着自杀坐化。
法光寺内，这十九人已然变成了空荡荡的躯壳，而佛力也随之消散无踪。
笼罩着法光寺的佛光结界，开始变得黯淡起来。
这《大日如来真经》形成的佛光结界，内部自成一方天地，因此才能困住那虚无缥缈的‘封岁囚龙之力’，不至于让封岁囚龙之力侵蚀到大虞龙脉。
可是，一旦结界破了，那就无法阻止这等虚无缥缈的灾劫发生了！
佛光结界之内。
束缚着空尘身体的绳索此时已经松开了，毕竟这佛宝的主人神月居士已然身死。
空尘盘膝坐在地面上，手中握着冬蝉的舍利子，默默地接收着其中的修行记忆，试图找到重新恢复佛身的方法。
而林澜的化身抬头看着越来越黯淡的佛光结界，心知这佛光结界即将消散。
“佛力……法力……”
林澜的化身抬头看了那漂浮在法光寺上空的《大日如来真经》，心中一动，当即飞向了那本《大日如来真经》。
但他还没有靠近这卷《大日如来真经》，就被笼罩着这卷《大日如来真经》的佛光隔绝在了佛光之外，恍若隔着一层玻璃墙壁一般，根本无法接触。
“只有佛力才行吗？”
林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佛力，其实就是法力，只是佛宗之人修炼出了一颗特殊的菩提心，让法力有了一定的变化，所以才叫佛力。
他并非修佛之人，自然就没有佛力。
包括所谓的‘佛宝’，其实也只是法宝而已，但唯有佛力才能催动，所以才叫佛宝。
而现在，除非让结界消散，否则别人根本进不来这结界内，而空尘已然化身为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佛修之身。
已然是无解的死局！
……
重华城二百里外的果林内。
寒冷的夜风中，那枯瘦老僧脸色冷漠地注视着法光寺的方向，低沉道：“没想到这神月居士居然就这么放弃了？”
老道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然呢？你还指望他燃烧元神帮你杀了那林澜，就为了你放弃来世的希望？他也只是想赢司空无心罢了，怎么可能为了你魂飞魄散？”
枯瘦老僧沉默了下来。
燃烧元神之法，对于高境修行者而言，增幅不了多少实力，但对于高境之下，实力增幅却是很明显的。
神月居士这等道行，若是愿意燃烧元神，实力足以提升到媲美人间罗汉的层次！
这等实力，完全有可能杀了林澜，再将空尘炼死。
但他也知道，无论他付出什么代价，神月居士也不可能为他燃烧元神、魂飞魄散。
更何况，神月居士愿意帮他的忙，也只是因为他给了神月居士一个胜过司空无心的机会罢了。
“得不到空尘和冬蝉的修行经验也无妨。”
枯瘦老僧淡漠道：“反正那卷《大日如来真经》形成的佛光结界，很快就要消散了，到时候，封岁囚龙之力涌出，侵蚀大虞龙脉，重华大阵停滞的那一瞬间，林澜就死定了，大虞也存活不了多久，你道宗总不会为了一个国运衰竭的大虞，与我佛宗作对吧？”
老道士沉默了一下，忽然骂道：“你这老秃驴，心肠真是冷硬得不像人！你这还算修佛吗？就你还慈悲为怀，我呸！”
他啐了一口在枯瘦老僧的脸上，站起身指着老僧的鼻子，就怒骂道：“还真是不秃不毒，不毒不秃！就为了打破这封闭人间的天元神阵，你这老秃驴就要直接灭大虞？你知道你这么做，最后会死多少人吗？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孽吗？”
枯瘦老僧脸色冰冷地说道：“无论多重的罪孽，老僧都愿意承担，魂飞魄散，陷入永劫，也在所不惜。”
“你这狗娘养的，真是脸皮厚。”老道士怒气冲冲地大骂道：“这人间也是生你养你的人间，那些人也是和曾经的你一样是凡俗众生，你就这么不把他们当人？”
枯瘦老僧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八百年下来，大虞的人口也只占据天下的一两成罢了，即便大虞的凡俗死光，也总比将来死去大半的好。”
老道士沉默了少许，重新一屁股坐了下来，嗤笑道：“狗屁的理论，这不是你屠杀的理由。”
“多说无益。”
枯瘦老僧抬头看着老道士，缓缓道：“你已经阻挡不了我了，大虞这个国家的灭亡，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
老道士哼了声，没理会他。
枯瘦老僧也懒得多说，只是忽然微微一怔，又看向了法光寺的方向。
“怎么佛光结界还没有消散？”
这一看之下，他却是微微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嗯？”
老道士也看了过去，他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这林澜，还真是厉害……”
……
法光寺内。
“无法靠近这卷《大日如来真经》？”
林澜看着这卷佛经，沉默了一下之后，忽然透过本体将一道清静意传递了过来。
——清静意本就是类似于精神力量的存在，自然能够透过化身和本体的联系传递，化身自然也能使用。
而清静意笼罩化身之后，林澜的化身再次朝着这卷被淡淡佛光包围的《大日如来真经》漂浮而去。
而这一次——
“呼……”
这卷《大日如来真经》竟然飞了过来，主动落在了他的手中！
“嗯？”林澜不由得一怔。
他本来想着，司空无心和空尘曾经都说过，他的清静意感觉类似于佛宗人间罗汉的‘菩提意’，所以才抱着最后一试的想法，试着以清静意，看看能否靠近这《大日如来真经》。
但也只是一丝希望罢了。
没想到，不仅成功了，还比他想象的效果还要好！
这卷源于佛祖的《大日如来真经》，感受到他的清静意之后，竟然主动飞了过来！
“法力能够维持佛光结界吗？”
林澜手中握着这卷《大日如来真经》，当即试着将这道化身的法力灌输到其中。
而这卷《大日如来真经》，在他的法力接触之后，竟然真的将他的法力吸收了进去，而这正在变得黯淡，逐渐消散的佛光结界，此时也开始重新亮了起来！
“真的可以！”
林澜不由得露出一丝喜色。
虽然这道化身只有本体的一成修为，法力也很稀少，但重华城就在跟前，再形成一道化身过来就是了。
“只要让化身一直在这里维持佛光结界，虽然少了一道分神，但却是能够将这封岁囚龙之力困在这佛光结界内。”
林澜嘴角微微翘起，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大虞龙脉之祸，暂时解除了。
“清静意居然这么神奇？难不成和佛宗有什么关系？”
林澜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随手翻了翻这本《大日如来真经》，其中都是很正常的经文，只是多了一些批注。
或许批注之人，就是那位如来佛祖？
正因为那位中央婆娑世界教主‘释迦摩尼佛’，曾经亲自批注读过这本《大日如来真经》，这本佛经才能如此厉害吧。
不一会儿，林澜就翻到了这本《大日如来真经》的最后一页。
佛经的最后一页，是批注人的名字。
而林澜这一看之下，却是愣住了。
因为这个名字是…………
乔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