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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很快开饭,男女落座中间隔着屏风。即便如此世子仍隔着屏风叫丫鬟端一壶果酒给李菁:“我尝着这酒滋味颇甜,你快尝尝这个。”

满桌人都讶然,随后都齐齐盯向苏环。

苏环不忿却仍旧强撑着,还隔着屏风与世子献殷勤:“家里的糟蟹做得滋味十足,还请世子尝尝。”

谁知世子话都没回一句。

两桌人都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筷子轻触碗碟的声音。丢人丢到了娘家来,苏环心里越加憋屈。

莺莺在心里摇摇头,苏环固然举止行为都不合规矩,可苏家人也太过分了些。

郜英彦在回门宴上当着苏家人的面冷落苏环,若是有骨气些的娘家长辈这时候必会站出来驳斥世子所作所为,替苏环撑腰。

可苏家长辈们却置若罔闻,三老爷甚至还在给世子倒酒。

有这样的娘家长辈只怕世子只会继续有恃无恐欺负苏环。

果然郜英彦隔着屏风再次与李菁说话:“菁儿,这果酒不错,一会带上些,然后绕到马行街夜市上买些下酒的小菜回家品品。对了,给岳父大人也送些过去。”

李菁应了声是,苏环脸色更铁青几分。

苏三老爷居然还吩咐旁边服侍的丫鬟:“听见世子说的话了么?还不快去打包些果酒!”

就在这时听一声脆生生的女声:“世子这行为不妥吧?”

诸人诧异,回过神来却是苏莺莺在说话。

莺莺满脸不满:“今日是四娘子回门宴,世子带另一位夫人来府上一同赴宴还可说是顺路,可在宴席上处处拂我苏家面子,甚至还要拿我苏家招待女婿的果酒去进献您另一位岳父大人,莫不是真当苏家无人?”

她是真心有几分动怒,苏家固然不好,可她如今在苏家船上,在郜英彦和李菁看来她们是一个苏家,对方将苏家的脸当众踩在地上,这话传出去便是她也要被人嘲笑指点。

何况看苏环坐在那里,眼中泪水打转。

苏莺莺再不待见苏环,心里也生了几份仗义。

大夫人先是愕然,而后脸上浮现出敬佩,她点头帮莺莺说话:“正是,我们苏家女儿总不能叫人就这么踩着脸面。”她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若是被人知道今天这一幕以后还怎么在婆家立足?

世子有些讪讪:“是我不对,还请苏家长辈们谅解。”

他经过这一提醒才想起今日所作所为有些失礼,对苏环有气便故意当着她娘家面抬举李菁,到底于礼不和。

李菁也从善如流向桌上苏家人行礼:“是我不好,没有尽到规劝世子的责任。”

这两人道歉道得爽快,苏家人心里那一丝芥蒂也随之散去,心里对苏莺莺都充满了感激,又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没瞧出侯府的傲慢呢。

满桌只有苏环白了苏莺莺一眼,小声嘀咕:“要你教导我夫婿!”

声音不大不小,可隔着屏风的人也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时之间又安静下来。

大夫人端起了茶杯:三房教导出来的这个四娘子又蠢又坏。世子对她不好,苏莺莺帮她纠正世子,她不感谢苏莺莺便也罢了,还嫌苏莺莺骂了她夫婿?

如此一来,以后谁还会在世子欺侮她时维护她?

原来苏环心里世子怎么欺负他都是她亲亲的夫婿呢,那些帮她说话的是多管闲事的外人。

大夫人都有些后悔自己适才的帮腔了。

苏老夫人中风恢复后身子就不大好,歪在凳子上由丫鬟服侍着,听了苏环这一番操作差点被饭噎住。

这个四娘子真是疯了!这般明晃晃下贱上赶着男人,生怕世子不作践她么?

做人不自尊自重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世所罕见。

莺莺更是摇摇头,这人要疯魔起来当真是药石无医。

横竖她适才也是维护了自己和大娘子二娘子这些外嫁女们的尊严,在苏环被人欺负时没有袖手旁观,也算对得起自己良心。

至于今后的事情就由她自凭本事了。俗话说好言劝不住相想死的鬼,苏环上赶着要去自我作践,那又有什么法子呢。

李菁失笑:这个苏环真是个拎不起的猪脑子。她姐姐帮她说话,她居然还反过来指责三娘子?

再想起适才苏环口无遮拦指责三娘子与世子有往来的事情,越发觉得苏莺莺识大体,能在家族利益前放下个人恩怨维护家人。

她端起了茶杯,心悦诚服敬起了苏莺莺:“三娘子,说起来我有位姑母嫁到了萧家,咱们细论起来也沾着亲,敬您一杯。”

汴京城里贵人家门里都沾着七绕八绕的亲,李菁这应当不是攀亲是对她示好。

莺莺便也端起茶杯,笑吟吟与她喝了一杯。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很快便散了。

苏环坐上了马车,心里横七竖八,她想起适才父母的叮嘱:

三夫人劝她:“横竖世子要去寻觅女子,与其让他在外面寻一些不知根底的倒不如找些卖身契握在你手里的!”

三老爷更是严厉:“你嫁过去七天都未收拢住世子的心,以后爹的升迁还怎么指望世子帮忙说话?”

那些莺莺燕燕的婢女据说来自扬州,是专门教养出来的。

可苏环硬是违抗了爹娘的意思,没有带那一队婢女回侯府。

她想起前世苏莺莺是得了太后的青睐,被宫里太后封为县主,太后更是请了几个宫里嬷嬷为莺莺撑腰。

莺莺年岁尚小世子便不与她圆房,耐心等她长大,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可如今世子府里有平妻,有从小服侍他长大的贴心婢女,还有从外面花楼里买来的歌女,乌烟瘴气。

苏环攥紧了拳头,她就不信这个邪。

等回到侯府,她就迫不及待去侯夫人那里哭诉。

侯夫人正在与几个闺中密友喝茶,清闲之余忽听得一阵凄厉的哭声。

她急忙站起来却见是那个最不喜欢的儿媳哭哭啼啼进来:“娘,您若是不喜欢我何必又将我聘进门?!”

这话说得,我是想聘你进门吗?还不是你当众与我儿子睡到了一张床榻上我不得已为之?

只不过这话却没法在一干竖起了耳朵的贵妇人跟前提。

侯夫人只得做出一副大度婆母的样子,叫丫鬟搀扶起她,和颜悦色问:“这孩子,又怎么了?”

苏环抹着眼泪:“今日回门宴,怎的李菁带的礼物比我多了整整一车。娘瞧不起我,连带着连我娘家都瞧不起!”

侯夫人可不想在诸贵妇前头背这个锅,她立刻叫来管事婆子:“怎么回事?”

管事婆子也冤:“回夫人的话,两位夫人的回门礼都是一样,四色礼盒,庄子上产出的土产,还有些点心糖饼。”

诸贵妇们一听纷纷点头,没错啊,回门礼有轻有重,侯府的虽不算贵重但也齐全,不知为何这位世子夫人极不满意?

一不做二不休,侯夫人索性唤了李菁过来问话:“你的回门礼比苏家多了一车是怎么回事?”

李菁坦坦荡荡回话:“那多出来的一车是儿媳自掏腰包用嫁妆买的,因着想第一次去娘家想多些面子。”

在场的贵妇人们一下便明白了,李菁身为贵女却不得不去粗鄙的苏环做了平妻,自然要在娘家做做面子,对她也多了几分同情。

就是侯夫人也心疼李菁:“我的儿,你若是不足便来寻我说来,怎的自己花费嫁妆?”

又冲苏环硬生生道:“花费的既然都是李菁的嫁妆,我做婆母的也管不着。”

“可是……”苏环还要说话。

就听侯夫人道:“莫非你想叫我命李菁拿出嫁妆供你花用不成?”语气生硬冰冷。

李菁忙请罪:“是儿媳做事不周又好虚荣,不然也不会引起今日之事。”

她的丫鬟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当即道:“回禀夫人,我们娘子从娘家出来时装了一车的回礼回来,也不算是拿婆家补贴娘家,倒是苏家,只给了我们两瓶果酒……”

说着还挑衅看了苏环一眼。

苏环被那目光刺得又气又羞,可不就是?苏家人贪婪薄情,一听世子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实际利益后给她装的回礼只有两瓶果酒,丝毫没有顾忌她如今在侯府处处需要维护。

在座的夫人们也都瞧得清清楚楚。

今日一过,京城里便都嘲笑起了这位行事草率又贪婪的苏夫人。

萧家。

萧照推着轮椅到了蔷薇藤下徘徊不去。

他静静盯着日影移动,阴影从爬满粉白色蔷薇的花架直慢慢移动到竹架下头一畦四香花上。

乌婶端了一壶茶过来:“少爷喝口茶水。”

她倒好茶水后又感慨:“也不知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我做了她爱吃的川味焙鱼,放了荆芥籽与紫苏叶。”

萧照瞧了她一眼,没说话。

乌叔将乌婶拉到灶间去:“你可莫要乱说话。”

乌婶不以为然:“少爷虽然不说话,可一定是在等少奶奶。”

乌叔摇摇头:“他整天都不理少奶奶,前几天还说要和离,怎么可能等少奶奶?”

乌婶撇撇嘴:“你就等着吧,少爷肯定在担心少奶奶是不是就此回了娘家不再回来了。”

不过她心里也有些担心:“唉少奶奶那么好的性子,也不知受不受得了少爷这样冷落,万一真不回来怎么办?”

是啊,她不回来了怎么办?萧照坐在藤架下,心里也像日影,割裂得乱七八糟。

忽然外面巷子里响起了马蹄达达马车粼粼的声音。

乌婶第一个站起来:“一定是少奶奶!”

老苍头高高兴兴开门,冲院里喊:“少奶奶回来了!”

莺莺从马车上跳下来,她笑嘻嘻跟院里人搭话:“回来了。”

绿儿喜滋滋搬运东西:“激流快来帮我!我们带了果酒回来,还绕道东市上买了半片新鲜鸭子,晚上正好加个菜!”

清冷的小院热闹起来。

萧照坐在浅紫色四香花后面,飘飘荡荡的心终于也安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四香花:宋代汴京百姓插花花卉。今天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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