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离开云漠

牡丹山庄惨案，公孙婵奋力保护百姓，却无端被谣言中伤，成了可怜的牺牲品。她每日经受折磨，痛苦不堪，终是剑走偏锋，步入歧途，可这当真只是她一人之错吗？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正如谣言扩散时，没有一个传播者可以说与己无关。谣言可畏，理当止于智者，只是众人皆处浑浊，眼前模糊不清，倒究无形之中助纣为虐了。

公孙婵这一生，曾经如陆迎琅般满怀抱负，正义凛然，只是造化弄人。

如果那一日她不曾前往牡丹山庄，抑或那一日她没有选择留下救人，她的命运是否会不一样？或许她将平庸一生，直至老去，但至少不会双手沾血，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可到底没有如果。

行刑时，公孙婵没有大喊大叫，甚至没有哭泣，那一根根锉骨钉打在她身上，她却像是毫不察觉那般。

须知，锉骨钉打在身上，每一下都是钻心的疼。而她，即便浑身都是窟窿，鲜血遍地，也不曾痛呼一声。

不知道此刻的她在想些什么，会不会在回忆自己这一生经历，会不会想起牡丹山庄，会不会想起那些惨死她手的人，无人能够得知。

辛棠荞再也看不下去，索性别过头去，恰好看见张璇泪流满面。她递给她一块手帕，无声安慰着。

公孙婵死了，公孙婧也死了，那些枉死的女子之仇总算得报，但以命抵命向来不是解决仇恨的最佳方式，最好的可能便是防微杜渐，从不产生这种仇恨。

却是难，极难。

事情解决之后，张璇从神使司领回了张妤的骨灰。她紧紧抱着骨灰坛，仿佛曾经保护她的张妤还在身边。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辛棠荞问。

张璇看着骨灰坛，说：“首先要将姐姐带回去安葬，告诉爹和娘，姐姐去了天上。”

“那……需要我们陪你吗？”辛棠荞其实有些犹豫该不该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因为这是一个不得不让张璇直面自己残缺的问题。

不料张璇却看了看那已然缺失的右脚，说：“不用了，谢谢你们。以后没有人能够保护我，我应该学着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姐姐喜欢这世界，我便要替她看尽人世繁华。”

她摸着心脏，微微笑道：“我们一起出生，心有灵犀，我想她应该能够感知到我为她经历的一切事情，她会保佑我的。”

邵念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一定会的，张妤一定能感觉得到。”

张璇抬头冲他们笑着，道：“感谢诸位这段时间的帮助，我们华遥再见。”

张璇远去的背影让辛棠荞十分感慨。从前她的世界律法健全，虽也有作奸犯科之辈，但她却从未亲身经历过生离死别。直到来了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与父母亲友分别，见多了世事无常，她才知珍惜当下的可贵。

应该珍惜当下的，她抬眸看了看宿倾。

河水潺潺，乱石入眼，男子负手而立，神秘莫测。他身后站了一名女子，鬼气冲天，却又十分平静。

他沉沉对那女子说：“你有两条路可以选，一则我渡你成仙，二则继续以现在的方式走下去。我不强求，你且自己选择罢。”

……

翌日清晨，辛棠荞一行人收拾好了行李，与姜范道别后准备继续上路。

一行人驾驶着马车刚出城，齐浔便嚷嚷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若是我们继续乘坐马车，肯定来不及在十五之前赶往千山城了。”

他说完，车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了周雨丞身上。周雨丞一缩脖子，道：“都看着我做什么？”

辛棠荞没好气地说：“你说呢？我们这一路颠簸都是因为谁？周雨丞，你说你那天跟公孙婵打架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多害怕啊，你怎么就那么矫情？”

周雨丞振振有词地说：“都开始玩命了，谁还顾得及恐高啊？再说了，那天打架的时候也没飞多高，御剑飞行可不一样，要在云层里穿梭，不如直接给我一刀还比较痛快。想当初，我坐飞机都不敢坐窗边呢，贼恐怖的！”

“可是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肯定赶不及在中秋之前赶到千山城了啊！二师父说千山城晚上特别好玩来着，你真想错过啊？”

尚未等周雨丞回答，齐浔反倒抢去了说话权，问道：“中秋是何物？”

“中秋不就是……”

“中秋是我们那里的一种叫法，就是望月节。”周雨丞打断辛棠荞的话说道，而后又低声在她耳边说：“这里没有中秋的说法，他们称之为望月。”

辛棠荞恍然大悟，为了缓解方才不知情的口误，附和着说：“对对，我们老家叫中秋，就是望月啦，嘿嘿……”

“对了，说起望月，我想到这玩意儿还在我身上了。”周雨丞说着，拿出一个锦盒并将之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块碎布，与以往他们见过的碎片材质如出一辙，却是要比之前的都大一些。

辛棠荞颇为嫌弃地看着周雨丞，道：“说起望月，你是怎么想起这玩意儿的？怎么？你还想把月球装进你这盒子里？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周雨丞摆摆手，道：“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总之我就是想起来了。这东西是夏遗给我的，是他从公孙婵身上夺下来的，我想还是统一交给师陌保管比较好。”

齐浔拿过锦盒，有些殷勤地交给了驾车的师陌。

邵念真不解地问：“你所说的夏遗，就是那天的神秘人吗？此人修为高深莫测，你认识他？”

周雨丞捂着嘴窃喜，乐得好半天没有说话。

辛棠荞不耐地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凶巴巴地说：“问你问题呢！傻笑什么？”

周雨丞瞪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宿倾，意思明了。接收到周雨丞不满的信号，宿倾却只温柔地笑着。

周雨丞道：“他说他叫夏遗来着，实不相瞒，嘻嘻嘻嘻……”话还没说出口，他又开始窃喜，好半天才敛去笑意，正色道：“实不相瞒，他是我师父，哈哈哈哈……”

说完这话，他终是大笑起来，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倒是早就将夏遗让他不要暴露他身份这件事抛诸脑后。

辛棠荞没好气地说：“他是你师父有什么好笑的？”

“你个傻子，你想想看，那天他可是轻易地就将公孙母女解决了，这修为简直惊人啊！我拜了他为师，以后我不就得平步青云，成仙指日可待？”

辛棠荞：“……”

辛棠荞实在理解不了这二货的脑回路。他厉害就等于你厉害了？你可是连御剑飞行都不敢的人，还成仙指日可待呢？就算你真能成仙，只怕也七老八十了吧！

辛棠荞这样想着，却是没有直接说出来，到底还是不能打击这只花孔雀。

邵念真感慨道：“这碎片能量强大，有心之人得之有百害而无一利，我们得尽快将它找齐才是。”

辛棠荞点头称是，却是猛地想到了什么，连带着整个人都怔住了。

数月前，公孙婵得到此物后，便修为大增，从此误入歧途。她意识到，这个数月前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娥女是数月前得到的碎片，阿禾是数月前得到的碎片，如今就连公孙婵也是数月前得到的碎片。

如此状况，绝非巧合，这是不是可以说明，这种东西是在数月前散落的？

思及此，辛棠荞心一惊，因为她也是数月前穿越而来的啊！难道二者会有联系？

莫名其妙打开的时空之门，妖兽现身九州，夏遗和沈羲亦现身九州，就连她这个土生土长的九州人，识海之中都莫名其妙出现了一颗诡异的金珠。看似平淡的背后，仿佛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会是什么？与她的穿越有关吗？

“你怎么了，小荞？”

听闻宿倾的声音，辛棠荞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她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因为这只是她没有根据的联想。

她岔开了话题，对周雨丞说：“你既然觉得成仙指日可待，是不是应该练习一下御剑飞行？否则等你成仙那日，我怕你没胆子往天上飞！”

话题绕了一圈又饶了回来，周雨丞可怜巴巴地看着辛棠荞，不做肯定，亦不否定。

齐浔劝道：“周兄，你要不试试？你看我一介医修都敢跟着你们上天，你怕什么？这千山城的望月节十分热闹，神使司还会组织漂亮的神使向上天献舞，若是错过了，那就可惜了啊！”

漂亮神使献舞这个节目，肯定是齐浔故意说出来打动周雨丞的，而后者也很显然地上了勾。但见他一拍大腿，咬了咬牙，狠心道：“荞麦，要不我搭你的璧明试试？”

辛棠荞正想答应，宿倾却道：“小荞御剑能力一般，搭上周兄的话只怕会有危险，如若不嫌弃，周兄便与我一起罢！”

“那你可得拽紧我！”

宿倾笑道：“没问题。”

于是乎，一行人舍弃马车，师陌带着齐浔，宿倾带着周雨丞，终是选择了神使的出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