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霜寒雪剑
视线在大厅内扫了一圈，将众人千翻表情尽收眼底。一身耀耀夺目的瑞王朱唇微启，眉眼锋利如刀：“本王自发下英雄帖以来，天下英雄群聚江宁，却偏偏被心怀不轨之人借机滋事，放出鬼蝙蝠袭人，我知各门派在来江宁的路上均受到鬼蝙蝠的袭击，伤亡无数。这第二杯是为这些无辜枉死的江湖朋友而斟，我甘罚这第二杯。”说罢，一口饮尽杯中酒，说不出的豪迈潇洒。
听闻鬼蝙蝠袭人，圣姑首先促起秀媚，声音冷脆至极:“这鬼蝙蝠何其可恶，偏又狡猾诡异的很，我紫夜墟尚有十余人重伤未愈，也已药石无医，命不久矣。”
“我丹阳也有十余人尚未解毒。”
“我派亦是！”
“是啊，这些鬼东西怎么会跑到江宁来？”
“我此生从未见过身大如狼的蝙蝠，实是骇人！”
“江湖都在谣传是魔剑出世，才引得这些魔物蠢蠢欲动，不止是鬼蝙蝠，就连岐黄山的巨蛇巴瞩也已苏醒，扰的周围百姓苦不堪言，无数英豪前去除祸蛇，结果至今无一人生还。”
“还有北陌的百足弓，涂源的九节鳄，无不令人吃惊。”
“原本我还不信会有这么邪的事，但这也太巧了！”
“如此，这天下危矣。”
众人议论着议论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知是心惊于这耸人听闻的传说还是想到了即将再次面世的那柄魔剑。
箫褚白见众人不再言语，淡然一笑，“实不相瞒，不日前本人巧遇一位高人，得知了破解蝠毒的方法，今天便将解药悉数分发，大家拿去自行解毒。”
说罢挥挥衣袖，自有无数仆人鱼贯而出，每人手中的托盘上均放置着一个白玉瓷瓶。
“此瓶中有解药四十粒，如有再需，可随时到瑞王府来取。”
颜凉闻言，神情淡淡的换了一只手托腮，有些无聊地用另外一只手抓着一根小辫子骚痒痒玩。
有那着急的，立即将瓷瓶打开，登时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袭来，赶紧掩鼻惊问：“这……这真的是解药？怎会如此难闻？”
“确是解药无疑。”
凌冲子用一根筷子扒拉着这瓷瓶，百无聊赖地说：“我花极道无人中毒，这解药便不收了。”
圣姑看着他，轻轻冷哼一声，将瓷瓶揣入怀中：“那我不客气了。”
无人怀疑这药的真假，纷纷道谢着将解药收下。就算此刻无人中毒的也可以留着以后防身，江湖路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需要用到。
箫褚白微微笑着，目光若有似无的飘向了长门最后方的颜凉身上，颜凉正自顾自玩着辫子，似乎有些犯困，无聊的很。
“今天召集大家而来的主要目的，想来已经不需我再多说。”箫褚白看着下首各门派的精英，目光沉沉。
重头戏终于要来了吗？众人纷纷坐直了身体，侧耳细听。
“关于陆朝颜江湖上传言甚多，其中真真假假难辨，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陆朝颜的确是在破境之时入魔。”
众人不由得微微耸动起来，破境啊，两百年了，自从谢半仙后已再无世人可破境，仿佛是一条通天大道被人砍成了两截，明明可以遥望对岸的风景奈何却苦苦找不到去路，如今有人在悬崖间搭了做木桥，虽然可能依然无法跨越这道沟壑，但最起码让人有了可以继续往前冲的勇气，知道，这悬崖并非绝路。这悬崖，也是我等可以攀爬的。
悬崖之巅啊，那又该是一种怎样的风景……
似是一粒火星落入了干枯寥落的树林，只一下子，气氛便“轰”地一声热了起来，一股蠢蠢欲动的野火在燃烧着，烧的人心里那潭早已冷透的死水沸腾不已，脸上不由得热的有些见了汗。
将众人的反映尽收眼底，连同努力压制着的那抹贪婪和欲望。箫褚白波澜无惊地说着，叫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众所周知的是，助陆朝颜破境的那部武功秘籍为《白首太玄经》，《白首太玄经》共分为《太白剑气诀》与《玄天内功心法》，而当时她正在修炼的就是《玄天内功心法》。”
颜凉坐直了身体，淡然的看着那袭红衣，原本她爱极了红衣，钟爱红色，爱它的热烈奔放，狂放大胆，红如血，艳如霞，赤辣辣毫不遮掩，那么的肆无忌惮，那么的随心所欲，它可以是吉祥如意，也可以是血流千里。如此颜色，怎叫人不爱呢？
可眼前这抹红，沉郁内敛，冷厉果决，是凉透了的浓血，是零落成泥的梅瓣，是独自垂泪的红烛，明艳艳却沉甸甸叫人瞅着透心凉。
这一刻的她，好似束在了刑架上，被推到众人眼前，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的秘密一层层剥落，无论是愿意叫人看见的，还是不愿意叫人知晓的，这一刻都直白白的坦露于天下。
“在最后关键一着，不知何故陆朝颜遭内功反噬，神志昏聩之前将那部《玄天内功心法》藏于剑中，后来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陆朝颜入魔，杀灭两仪宫三千余人，提剑灭了周围大小十三个门派，后来被两仪宫二宫主陆玄机所杀，宝剑下落不明。”
“那那部《太白剑气诀》呢！”有人禁不住追问。
“随着陆玄机一起消失了。”
“《玄天内功心法》果然藏于剑中？”又有人忍不住问。
“自从陆朝颜去世后，本王找这把剑已找了十年，终于于去年春偶然得到此剑，并亲自查看，剑中果然藏有秘籍，但那内功心法内容过于高深，我每每看过，转眼即忘，实是诡异莫测。”
众人忍不住惊叹出声，竟然真的有秘籍！
颜凉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世间最大最可笑的笑话。她的这一声笑被无数吵吵闹闹的声音遮蔽，没有引起一丁点的注意力，她倒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箫褚白这是要唱的哪一出戏。
箫褚白看到颜凉唇边那抹似讥还讽的笑意，无声别开头去，等到众人稍稍平复了心情，才继续道：“此番邀请大家前来，就是想要找到真正的有缘人，与本王一起，参悟这份《玄天内功心法》。”
“王爷可是只找一人？”有人问道。
“不止。”箫褚白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勾魂摄魄般的绝美笑容，幽深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凡是愿与我瑞王府结盟者，皆可看此秘籍，本王绝不藏私，愿与大家共享。只是能否参悟，可就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份事了。”
果然！众人又是一阵轰动，再次小声吵嚷起来。坐在最前方的四大门派看起来倒是平静很多，让那些原本想要跟风行事的门派无从下手。长门副门主端木洪雁摇着扇子，仔细研究着衣袖上的绣花是苏云秀还是湘锦绣，认真极了。紫夜墟圣姑早已打定主意，无论瑞王提出什么条件必要得到此秘籍，此刻更是头不抬眼不睁，任凭殿内热烈如火依旧不动如山，花极道的领头人是掌门师弟凌冲子，一副醉酒人事不省的样子趴在桌上睡得鼾声隐隐。霍香衣与身后的雨师妾平静的交换了下眼神，也有了答案。
洗剑阁一行本没打算来瑞王府参加英雄宴，若非为了解毒收下了瑞王的寒玉雪芙蓉，本不用产生交集，但既已承了情，禀明师尊后，便按照师尊的嘱咐，来凑个数，看个热闹，至于结盟什么的，岂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做得了主的。
于是洗剑阁一行淡定的喝着茶，品着酒，看起来到真像是来参观玩乐的。
“王爷，不知我等是否有幸目睹这闻名天下的‘剑气八十里’的风采？”一人问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不说陆朝颜，单是这柄宝剑本身，就已经是个传奇，多少爱剑之人禁不住诱惑，想要看看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霜寒雪剑。
“自是可以。”箫褚白示意，立即有仆人将一个细长剑匣抬了上来。
众人不由得引颈看向前方，颜凉反倒没有去看剑匣，而是反复的玩着……自己的内力？她将一缕内力汇聚在掌心，然后看着它们崩然溃散，再凝聚，再崩散，玩的不亦乐乎。
最后将手掌一收，那一丝细弱的内力便消散于无形，不够，还远远不够。不管多么不甘心，她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出手。颜凉闭上眼睛，剑兄，朝颜无能，今日救不了你了。
忽然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叹，只见雪亮的光芒散出，如初阳破空，清凉凉的一片。却是箫褚白将“剑气八十里”取了出来。颜凉终于忍不住去看向“剑气八十里”。
它像是失了魂神的木偶人般，任人摆布，被人围观摩挲，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沉静地望着她，默默无语，遥遥相对，如此亲切又温暖，像是一个性格温吞的老朋友，正浅笑着望着她，好像对她说，好久不见了。又像是在劝说，自去吧，万望保重。
她蓦地心里一痛，只恨不得立刻将它抱在怀里，可她两手空空，除了空气，什么也握不住。
“这就是传说中用幽咽冷泉淬龙纹玄铁而制的霜寒雪剑啊！”
“简直是鬼斧神工，怎会有人炼出如此神剑。”
这是一柄通体幽白玉光莹润的薄剑，剑身轻灵小巧可爱，剑柄与剑身由同一块龙纹玄铁一气呵成铸就，玄铁在世本就不多，兵家铸器若得以融入一块玄铁则兵刃锋利无匹，威力大增，而龙纹玄铁更是少见，浓黑如夜的宝铁上细密地盘着繁复的纹路，细看之下如龙啸九天，霸气无敌，偏就是一块黑色玄铁所铸的剑此刻却显示出晶亮如霜的白，那种若寒雪映窗的炫目的白，听闻将燃烧的龙纹玄铁淬入幽咽极寒之泉即可得旷世奇宝霜寒雪剑，浑身轻灵剔透，不似人间凡物。
“这霜寒雪剑原本是一对，此刻只见雌剑却无雄剑，实在是有些可惜。”一人叹道。
“噫？这雪剑之中怎地又一团黑气？”一人大吃一惊。
众人围过来一看，果见一片傲雪中不合时宜的抹上了一团黑。
“小心些，这是被雪剑镇压的魔气，当年陆朝颜入魔后，她的魔气浸入剑身，成了魔剑，一旦此剑变黑，魔气外溢，染者必魔气附体，瞬间成魔。”有一人道。
原本围观的众人不由得后退一步，可是又忍不住剑中秘密的吸引又近了半步，隔着个稍稍安全的距离遥遥观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