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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清水煮木茹头的梁祖坐,时过三更那会,饥肠辘辘到肚子发烫,加之霜冻更重,几层的稻草被窝,也抵御不了彻骨的寒。难受之下,他穿衣起夜。

双腿毛似原始森林的梁祖坐,趿着草鞋刚出到门外,天德在村口那声雷劈一样的炸喝,吓得他起夜的目的都不记得了,小跑着奔向巷口之后右拐。心说,天德这只老龟,不知又发什么疯!莫不成韦世泽出村,被他抓了个正着?

梁祖坐的推测,准到了八分。天德估算,如果梁寂溪是赤佬,一定是带着使命前来。村里与他最先接触的两个人,一个是梁星,第二个就是韦世泽。梁星被唬为更夫,在他眼皮底下活动,飞不了天。韦世泽这“神行太保”就不好说了。因他腿长,走路非常的快,眨下眼的功夫就没了影。若他需要向村外联络些什么人,时间百分百选在夜深人静的三更天。只要在村口一拦,就能抓个现形。到时,梁寂溪这赤佬身份,就得到充分的证实。他在梁遇那里,又将是头功一件。

天德为人,许多时候只相信自己。而且他深知花豹和花鹿,在利益面前和身心内,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居多。于是,当梁星打了三更的竹筒之后,出门直奔村口,来一个蹲桩等虎。

也是花鹿当黑!天德刚走到巷口,适逢他从韦世泽那里溜回。花鹿那点心思是自己溜回,也要溜得神不知鬼不觉。起码也要溜得天德在家不出门,看不到他渎职。

不过,花鹿也是一个狡猾之徒。他在巷口碰见天德,张嘴就来。说他来报告韦世泽的情况,不想在巷口就撞见了。

天德明知花鹿的那点花花肠子,但他老谋深算却不点破,还鼓励了一番。

于是,花鹿说了韦世泽起夜这等无关痛痒的事。且他一边说一边问候小天的伤情,顺带扯到梁寂溪和梁星吃生鸡的事,表现得愤愤不平。后来还问天德,这么晚了,是想去那家寻碧玉,还是到那个寡妇家消遣。

天德的心正烦着,瞪了花鹿一眼。花鹿不敢再吱声,但又不敢离去,犹如天德的屁股有糖般跟着走。

说巧不巧,就在天德和花鹿来到村口不久,梁星带着韦世泽飞奔而至。梁星那里想到,就在十分钟前,他曾来过村口这里摸情况,在确信无人把守时,才去叫的韦世泽。可这刻!

事实摆在面前,梁星来不得意半点含糊。只听他自报家门,说巡夜到村口。不知小天老道驾临,有失远迎。

“梁星,你别来这套!说,”天德一点时间也不给梁星斡旋,“你巡夜为何不点马灯?跟在你后面的人是不是韦世泽?韦世泽……”

唔!天德这人精,这一着虚实不定的敲打,击得梁星脑袋嗡嗡作响。如梁星不是梁上的星,具有居高临下的先天之势,早被吓得语无轮次,瞬间露馅。

只见梁星心不慌,脸不红,语带笑音道:“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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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老道,你别吓我!我一个人巡夜,鸡不啼狗不吠,静嘤嘤的也够吓人的了。现在,你平白无故说我后面跟着韦世泽,是他有孙悟空的分身术,还是他魂魄离身当了长岭村的守护神?”他说时,声音故意拉得很长,似乎要拖延时间,让他身后的韦世泽争取得多一点的机会逃脱。而且,当天德在没有得到明确肯定而踌躇和发现花鹿也在现场时,梁星来一着反客为主和虚张声势,“小天老道,这个你可以问花鹿。他几乎整个晚上,都在韦世泽家附近蹲着。你不信,问他。至于,马灯嘛,村里又没有给我灯油钱,我当然能省则省。对吧。”

你你你,天德一时语。而正当他要发飙,彰显他的权威时,梁祖坐快步走来,说村口这里发生什么样事了?是村里的黄狗作反,还是外村的江湖郎中惹事?

天德看着梁祖坐许久却一言不发,反倒喝令花鹿和梁星跟他走。因他最终相信他的眼睛,理由是梁祖坐身材偏矮,韦世泽属瘦高个。他要亲自到韦世泽的家看看,如韦世泽此刻不在家,他梁星吃不了兜着走。

别说,天德这着棋,够毒够狠。可梁星此时此刻,又不敢不遵照执行。但为了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点亮了马灯,一边走一边高声说这说那。

碰上这样的险情,走路步伐不亚于韦世泽的梁祖坐,在转回巷子后,即刻拔腿绕道就往韦世泽家跑。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韦世泽的家,提醒韦世泽作相应的对策。那知他快,天德和花鹿他们比他更快。而且,正在五叔爷家蹲守的花豹,听闻声势也加入了阵容。一灯一行人,杀气腾腾,如狼似虎向韦世泽家奔来。

韦世泽家的两间茅草房,这时仍安静地座落在山坡上。既没有倒,也没有动摇。就是周围的环境,以及屋内的情形,均是无比的宁静。看不出那里有骚动和不对劲,就连藏在屋檐里的蝙蝠,也是饱餐虫子后熟睡着。

鱼肉乡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天德,一到韦世泽的家,不问青红皂白就命令花鹿拍门。

花鹿这家伙,狗仗人势,抬脚就踢而不是拍。那三个熟透“查赤佬”的字,也从满口黄牙的嘴里发出;不可抗拒的发出。

“韦世泽,快起来开门!”花豹也在一旁助势。

他们一轮咋呼下来,屋里竟然没有一点响应。难道韦世泽,被这瞬间的狗门吓破了胆,或是吃木茹胀坏了肚子作不得声。

梁星为避嫌疑,只在天德后擎着马灯。但他的心如七上八下的吊桶,好生不淡定。他不知接下来的事情,将要怎样发生。如果韦世泽,在这期间能回到家中还好。若不然,他梁星日后在天德面前,比提不起的阿斗还提不起。

花鹿和花豹见房里无人回答,回望天德等指示。天德心想,如果韦世泽此时在家,要么是熟睡,要么是明知不吭声。如果不在家,花豹他们如何的踢门,房里也没有回音。但他相信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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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村口,他明明看到了韦世泽的身影。于是,他在花豹和花鹿的拥护下,亲自拍门叫人。

天德叫了几声,房里依然没有回应。天德无名火起,叫花豹和花鹿使劲踢。引得村里的狗,嗥嗥的乱吠。笼里的鸡,咯咯的怪叫。

“再踢!”天德一声大喝。

韦世泽家的房门,也就两扇木板,能有多少承受力经得起他们这般的折腾!不过,烂船也有三斤钉。门脚、门头、门闩,这三位一体的组合,却有着均衡的抗拒力。

花豹和花鹿连踢几脚,在踢到第五脚,房门就要顶不住的时候,房里才有了声音:“花豹,几担老井水的木茹,昨晚在木茹地那里已经给你了!三更半夜,带着小天老道又来踢门,想做什么?难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韦世泽,也是赤佬不成!?”

随着韦世泽的声音过后,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嘟嘟噜噜,骂骂咧咧,说三头两日的来查赤佬,让不让人活了的话。

这时的天德,包括花豹和花鹿,真是面面相觑。天德,他想不到他的眼睛和判断会错。花豹,则是一脸的茫然。花鹿呢,他的表情就不同了。韦世泽在家,其中就证明他没有渎职。

当然,韦世泽的回应,让梁星深深地吁一口气;一颗悬到了嗓子眼的心,终于有了归处。

这,只是梁星的想法。当房门打开,天德新一轮的验证,再次让梁星的心向上提;提得牙齿发颤。

韦世泽和他的家人,衣身单薄,瑟瑟发抖地赶拢至门口。刚才没有开门前的那份抵触,这时全被惶恐代替。

天德一双吃人的眼睛,从深陷的火山口冲出来,一束束的烧着人脸。设身处地,有谁敢张扬。就算韦世泽血气方刚,处于这节骨眼上,也默默地承受眼前的一切。他可不想弄巧成拙,惹来不必要的伤害。

梁星在天德后面擎着马灯,可当他一眼望向韦世泽的脸时,一颗上悬的心,一下子就掉到深渊。只不过嘛,在深渊的最心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镇定!镇定!

不多时,梁星的心开始回旋,神经中枢也发出指令,只见他右手姆食中三指捻实马灯的灯芯把,将马灯的火苗调到最小,并将明亮的光线,尽量离开韦世泽的脸部。

韦世泽是那样的高,那样的瘦,就是他的脸也没有多大的出入。当然,这是在没有近身的辨别下得出的结论。

面对韦世泽和他的家人,天德一时找不出措辞。但,他也不轻易为自己的行为埋单。为打破眼前的尴尬,说新近赤佬四处活动形势紧张,出于对长岭村的安危着想和考虑,他不得不见风就是雨。而且在安排花鹿继续死守时,还喝令韦世泽,若村中发现赤佬,即刻向他报告。

夜,慢慢静了下来。梁星的心呢,久久不能缓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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