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仙起,无六亲
旭日东升而起,透过稀疏不满的漫天云朵直下九天,映照着由天师堂倚背,破冰而出,缓缓浮于东北侧的升仙台更显庄严肃穆。
“娘亲,你还好吗?”
憨憨对着一旁的小瑾,担忧的问着。
经过这些时日以来,小瑾对它的各种“教诲”,小小的它,勉强认可了他和它不是母子关系这一事实,但依然改变不了,它幼小心灵中存在的娘亲位置。
而所有对娘亲的关切与在乎,都化为最直接的心灵相通,毕竟是上古圣兽,对亲近之人,更加能够感应其心五感六觉的微妙动向。
小瑾望着已然徐徐上升至昆仑之巅,万丈悬崖之上的升仙台。
只见,台上一片苍茫浩瀚,光亮得能印出天际偶时飘过的片云之影,而台面以下,是那看不尽岁月交替时节,所沉积下来的冽冽玄冰。
站在通向升仙台唯一方向的一角,小瑾并不像其他人那般从容,亦或是有所准备。
迎着东北方渗下的冰寒之意,没有灵气与仙泽护体的娇小身躯,颤抖得有些无法抑制。
“小瑾,你这还没上升仙台呢?抖得就这样厉害,待会儿可怎过得那玄铁桥呀!”
绿梧也甚是担忧的靠了过来,满脸忧色的看着抖得像个筛糠一般的小瑾。
又看了看当下还空悬的玄铁桥,手是举起又放下了好几轮,总归是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法子,替这个弱小子,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来施法过这一关。
“是呀!这小妖这次说得倒是有理,没那能力就别逞能,冻一冻事小,别待会儿丢了小命是真,毕竟啊,这玄铁桥,可是要靠修行之人的灵力显现的,你灵力如此不济,怎筑桥上台?”
锦姒公主适时的也上来打趣的补上一嘴,虽面若桃花,光彩照人,嘴里却无只言片语与之光彩相配。
“你这女人嘴怎的这样狠毒,人小瑾只是现下有些冷而已,你就开始咒人家掉下悬崖摔死?也太没品了吧!还公主呢!我看山下那些个山鸡都比你来的善良有爱心,切!”
绿梧直接饶过小瑾,像个母鸡护着小鸡崽儿似的,雄赳赳气昂昂的直接开怼。
小瑾听着正为自己争执起来的话语,像是醒过神来一般,举起双手,连连对着手心哈了几口热气,才稍有缓和的,镇定了下依然冷得颤抖的身体。
“是呀!这还未上台,已然冻若寒颤,就算侥幸登得那升仙台,一没仙泽护体,二没灵力傍身,还没开始斗法,估计都先被冻成那万年玄冰了,该要怎么办才好?”
一时,小瑾有些难过的举起右手,试着让颤抖的小手比划着,艰难的运出一个小小的术法,一招一式顿挫有致的化作最后的结印于心。
随即,一道星芒之光应运而生,顺着心房之处波光四溢开来,慢慢行至周身一轮。
小瑾虽觉身体依然寒意刺骨,却相较前一刻还是好上许多,就是不知这刚学的术法能维持多久。
小瑾回头望了望,那个闲散在一处角落里,无所事事的昇昇,耳边奕是响起那夜他对他说过的话。
“记住,好好练这个御火之术,你这小体格,别的术法估计你也用不上,别还没上那升仙台,就先活活冻死了,你体内那点儿灵力,用不用得出还是个问题,就好自为之吧!”
他居然说,他的体内有灵力?他自己都不曾知道,何时,体内竟有了那么一股灵力呢?
“小瑾,你准备得怎么样?“
闻声,小瑾微微转过身去,见正拍了拍自己肩头飞花碎叶,对着自己笑脸盈盈的二殿下玉烛来到自己身边。
“还好,还好,多谢二殿下关心。”
小瑾拱了拱手,礼数周全的回着话。
只见,玉烛那刚刚落步的身形微顿了顿,像是对他突如其来的礼数有些诧异。
但顷刻后,仿佛想起什么来,将那手中的物事往前递了递。
“那就好,别的,想来我也是帮不上你什么,看前些日子,北海呈上来的这个大氅还不错,有抵御寒霜酷暑的功能,想来你该是用得上的。”
小瑾一双眼睛,溜圆溜圆的盯着眼前举高高的那件大氅,在那日光照耀之下,更显光泽斐然。
“这大氅这么贵重,二殿下真就这样赠与我了?还是,这个,只是暂借给于我呀?”
小瑾觉得,凡事还是需要问个明白的,毕竟借和赠,那可是两码事,赠那感情好说,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哪怕是用破了天去,顶多也是自己损失一件宝贝。
可借,这问题就大发了,这么贵重的物件,要是整坏了,就是把他拿去凡界那银元当铺,给论斤称两的当了,他也是赔不起的啊!
玉烛见小瑾对他总算是没再那么梳理,也随即笑逐颜开的放松不少。
“小瑾只管用,这大氅我那儿还有好几件,即便是用坏了也无妨,既赠与你了,那就是你的了。”
小瑾刚要准备接过,那在自己跟前亮晃晃的举了有会儿的大氅,心中实觉,人家既以说是赠了,那自己再扭捏,反而显得没那么有男儿身的气概了。
咳咳!虽说吧!这身体是个伪的男儿身......。
待他听得这二殿下居然说他那儿还有好几件这样贵重的大氅,小瑾只觉心里一阵唏嘘。
“这天家的皇子果然就是不一样,妥妥的“富”二代哟!比不得比不得呀,啧啧啧!”
小瑾拿到大氅后,只觉身前靠近的那处绒毛瞬间温暖了那寸心头肉。
“嗬!不愧是进献的东西,也太暖和啦!二殿下哟!果然还是你最懂我啊!”
小瑾抱着大氅,一头砸进那柔软的绒毛之中,来回开心的蹭蹭,别提有多舒服了。
“咚~!咚~!咚~!”
众弟子本还在互相寒暄攀谈着,只听,天际忽然传来那震慑大地的破晓之音。
三道沉闷厚重的钟鸣之声慢慢响起。
“该登升仙台了。”
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声音,逐渐化作那一个个,接二连三施法登台而去的身影。
“小瑾,我先去了,你慢慢来啊!”
绿梧那厮这会儿竟丢下一句话,就像个灵活的兔子一样,朝着那悬崖而去。
只见,那一个个接踵而去的施法结印,无不是熟练得很的凌空御风上台,就是靠着那强大的灵力术法,撑出一条瑰丽湛蓝的玄铁桥逆风而上。
一时间,小瑾这方,瞬间变得空旷起来,仿佛对着那周遭的旷世奇景,都能喊出一阵连绵不绝的环绕之声来。
小瑾见状,虽有些心急,但明白过来再怎么急也是没有用的道理后,反而能静下心来,继续努力尝试着催动体内那股,据说是他有的那股灵力。
“既然有灵力,那总归是用得出来的吧!”
小瑾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不忘来会翻腾前些天恶补的一些术法技巧。
虽抱着一丝侥幸的努力着,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能助他登台的唯一办法。
“娘亲,娘亲,要不憨憨带你过去吧!你坐我背上就行了。”
憨憨看着小瑾那满脸凝重,又无他法可取的样子甚是不舍,便昂着小脑袋自告奋勇的说着。
“憨憨,不用,我想,我应该还是可以过得去的,再等一会儿,应该就好啦!这升仙台斗法可是不能让灵兽参与的,就算你是圣兽,应该也是不行的。”
许是那二殿下玉烛赠的大氅太过保暖,小瑾多伦施法后,额际竟冒出些许零星的水汽来。
“竟想用那点儿灵力凝聚火种,御那玄铁桥,真是不自量力。”
小瑾虽有些微喘,但依然能分辨得出,这声音来自于谁。
“絔曲殿下既然如此不屑我们这种小伎俩,那就请先行一步吧!免得我碍了您的眼。”
小瑾侧身头也不回的往一侧挪了挪,果然,身侧缓缓一阵有些熟悉的菩提花香,再度飘散而来。
“这才过了几日,灵力不见涨,嘴皮子倒是厉害不少。”
絔曲说完,竟侧过脸蛋来看向已挪开一段距离的小瑾。
两人彼时站在悬崖之上,各自一端,寒风萧萧,吹起一方衣袍翻飞。
小瑾只觉,此情此景虽美,但眼前之人却怎都让他欣赏不起来,毕竟,那夜,他可是要杀他之人。
絔曲看了看对面的一人一兽,没有再做何言语。
凌空俯手一挥,由两指苍劲有力的术法,从彼端一路直上,那仅可见底的升仙台迅速搭出一条璀璨的冰桥。
小瑾看得有些惊呆。
“这,这是用灵力御桥吗?”
“娘亲,那是自己灵力筑的桥哦!不是玄铁桥啦!”
憨憨很是自豪的为小瑾解释着,仿佛能在娘亲面前说点自己知道的东西,很是开心似的,不想,小瑾知道后,反而脸色更黑了。
“这病娇黑莲花,果然是个腹黑的家伙,装得真是够够的。”
小瑾心下里狠狠的将絔曲的腹黑程度,来回反复的骂了一通,还觉不太够,外加附上一对鄙视之意,外加幽怨颇深的眼神,一路目送此人在自己面前拂袖,御风而过。
“哎!憨憨,你信我吗?”
憨憨看着小瑾,萌萌的大眼睛,抖擞着脖颈间的小绒毛,毋庸置疑的点点头。
小瑾蹲下身,开心的抱起憨憨,将它塞进自己胸前的包袱里,打了个非常结实的大花节后,十指微闪,便振振有词的挥舞着手中的术法,凝聚出一个渺小的火种,向空中抛洒而去。
只听扑哧一声,空悬的山谷瞬间被火种点燃,遥望无尽的玄铁桥顿现。
小瑾赶紧一跃而下,不敢左右张望的稳了稳摇晃得厉害的桥链,赶紧迅速的向着升仙台的方向狂奔而去。
没过多会儿,小瑾只觉火种之力变得越来越微弱,可距离升仙台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若是停下来施法稳固火种,固然可以多维持一些向上奔跑的桥链。
但现下里他的灵力如此不济不稳,心脉又波动过大,极难重新加固成功。
“怎么办?”
小瑾心下有些担忧,侧脸向着旁边的万丈深渊瞧了瞧。
“不行,若此刻停下,定是没办法凝聚出灵力的,只能放手一搏了。”
一不做二不休,小瑾决定加快脚程继续狂奔,不再加固火种。
只见身边火种渐渐萎靡下去,脚下也越加冰寒刺骨。
“娘亲,你坚持住,不远了,若是停下来,你会没命的。”
憨憨不停的用小爪子拍打着小瑾脸蛋儿,已然凝结上来的寒霜薄块。
“娘亲,快了快了,我们就快到了。”
小瑾只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双脚早已冻得没了知觉,身边的火种更不知何时熄灭的。
慢慢,小瑾的脚下被迅速凝结的玄冰包裹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沉。
“嗬!嗬!不要,我还没用没有学到本事呢,怎么可以死在这里,我,不甘。”
那个心字还未来得及发出声响,小瑾已被玄冰的凝结完全包裹住。
急得一旁已经跳到小瑾脚边的憨憨,不断嘶吼,用那口中喷出的火焰,想要融化那厚厚的玄冰,无果,只听得那阵阵回声,缭绕在那空旷无情的昆仑之中。
“娘亲,你快醒醒啊!你要做的事还没做呢,你还要回去找你的娘亲啊!快醒醒啊!”
升仙台上
“看来这无用之人终究是入不得这昆仑虚的,白白葬送一条性命。”
兮月公主有些悠悠的说起,仿若无甚情绪,却蔑视着升仙台下的那尊渺小的玄冰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