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都是谎言
凉州西部,永威郡,西凉王府。
大厅之内,一群谋士围在桌案前,正七嘴八舌。
大家从早上一直说到了中午,连午饭还没吃,肚子咕咕直叫。
“王爷,依属下愚见,备黄金万两,美女百名,彩缎珠宝若干。由世子殿下亲自献给齐王,换取齐王世子退军。此计绝对可行,您不要再犹豫了。”
在人堆中央响起一个烦闷的中年男子声音,“刚和西戎打完仗,哪来的万两黄金?”
“那就减一半,五千……”
“不可不可,王爷,许军师的策略完全就是投降啊。”一个谋士一把将说话的谋士拉出去,挤进人群里,慷慨激昂地说道,“古时常有以弱胜强的战事,王爷不是一直在读兵书嘛,学以致用,绝对能一战击败萧北珩那厮……”
“滚!”人群中伸出只脚来,将正在说话的谋士一脚踹飞。
被踹的谋士在地上翻滚,嘴里还说个不停:“王爷,忠言逆耳啊……”
“都是群废物,全都滚!”
西凉王梅成收回脚,站起来将手中的兵书摔在桌子上。
他原本相貌英俊,可惜人到中年控制不住贪杯好吃,肚子日益增长,先是衣裳都要订做,现在则胖得连自己的腿都看不见了。只是踹了一脚,就累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旁人看了还以为他气得不行,纷纷抱头鼠窜。
“王爷您别生气,气大伤身哈。”摔倒的谋士一边起身,一边还不忘记提醒西凉王注意身体,“属下待您气顺了再给您想辙,其实许军师……”
一本厚厚的兵书飞过来,正好砸在他的脸上。
见大厅内终于空无一人。梅成喘了口粗气,又坐了下来。
眼前的桌案上摆满了各种兵法,计策,战术。每本书都说得头头是道,但在他看来,哪条计策都挡不住萧北珩。
这些东西从小就没学明白,现在学也一样不明白。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用在知识上是不灵验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绣着金丝云边的袍袖挽了挽,又拿起刚才看了一半的兵书。
萧北珩的五万军队就在东边,随时可能过来。明知道来不及,也得硬着头皮学。西凉若是毁在他的手上,他怎么对得起祖先。
赶紧学,万一能想出个妙计呢。
“父王,”梅普兴冲冲地用手颠着一个球跑进大厅,“父王,您看孩儿买来什么了。”
他手中的球外表宛如皮革制成的龟壳,在梅普手中显得颇为沉重。
自从服用沈月曦的特效药,梅普的病情已大有起色,四肢都已可以自如行动。只是脸部皮肤受损日久,尚未完全回复正常,依然要戴着面具。
梅成看到他手中的那个球,面沉似水,将书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
梅普以为他还是生刚才那帮谋士的气,也没注意梅成的脸色,自顾自地笑道:“那个贾猎户已经有一年多不来了。此番碰到他,我好说歹说,花重金买来五只犰狳,大婚当日可以招待贵客。这些都是活的,可先养着,在大婚当日宰杀……”
梅成绕过桌案,一步步走下台阶来,来到梅普面前。
梅普这时才注意到梅成的脸色极为难看,有些诧异地道:“父王?”
梅成不说话,抬起腿来就是一脚。
梅普身手不凡,但父亲踹过来,他不敢躲,怕闪到父亲的腰,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挨了一脚,手中的球被震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
那球缓缓舒展开,露出仿佛大老鼠一样的头来看了看四周,见满面怒色的西凉王向它走过来,连忙再次卷成一个球。
西凉王走到跟前,一脚将那只犰狳踢出大厅,落在花圃中。
“你爹我不爱吃,王府上上下下没人爱吃,”梅成回身指着梅普鼻子道,“就你吃这玩意儿。”
“父王,可是犰狳味道鲜美……”梅普还想争辩,“这次孩儿买得多,您也尝尝……”
“尝什么尝?”
梅成怒气冲冲地抬手一指背后的桌案:“看见我在干什么没?你老子在这里火烧眉毛,你却在这里考虑吃的?”
“请父王息怒。”梅普看了一眼桌案,连忙直挺挺跪倒在地,低着头,“孩儿知错了。”
“你还知道错?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父子在外人眼里算什么?啊?”梅成越说越生气,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两个废物,知道吗?废物!”
梅普低着头,不敢再说话,只是乖乖听梅成的训斥。
“我是西凉王,你是我儿子。外人说我们梅家上下都是废物,你知道我有多郁闷?我可是王爷,西凉王。”
梅成双手在空中挥舞,发泄着不满。
“你老子废了,无可救药了。可你呢,本来好好的,是我们梅家的希望。却得了疠风。你老子硬着头皮和西戎那帮兔崽子打,被人家连夺两座城,我就没打过一次胜仗。所有人都在看我们梅家的笑话。我的脸面全都没了,没了知道吗!”
梅普叩首道:“父王息怒,孩儿现在病已痊愈,大婚之后,孩儿立刻出征,为您夺回失地。”
“呸!夺失地夺失地,”梅成愈发恼怒,“你甚至还需要黛儿给你出主意,你才知道怎么办。你凭什么去夺失地?”
“孩儿可以杀敌……”梅普头几乎低到了胸前。
“我们梅家男人要靠远在京城的梅家女人来拯救,这本身就是耻辱,”梅成蹲在梅普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说,能不能让你爹风光一把?能不能让你爹打一次胜仗?”
梅普抬起头来,和梅成目光对视:“爹,我尽力。”
“两年半了……你爹是一直趴在地上,被人嘲笑,被人欺负,”梅成嘴唇哆嗦着,“梅家的封地,要靠你妹妹去侍奉皇帝来保护。现在又要你妹妹给你出主意。也许在黛儿心里,她根本就看不起你我,我们父子还要靠她来保护……我太想赢了。”
“爹,妹妹这个计策,可以让萧濯站到我们这边。”梅普觉得领子越来越紧,有些呼吸不畅,“他身经百战,如果他可以帮助我们,我们就有了得力的帮手。胜仗很快就会来的。”
“那你对李菀是怎么想的?”梅成放开了他的衣领,“就是为了拉拢萧濯之用?”
梅普松了口气,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我根本就不喜欢她……但妹妹提出这条计策,我觉得十分合适,从那时起便一直在做此事。您也知道孩儿很擅长……这都是为了咱们西凉的基业。”
“对,为了保住我们的基业。”梅成叹息一声,站起来缓缓转过身去,“和父王说说相关的准备吧。”
父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在大厅外的柱子后,李菀背靠在柱子上,捂着自己的嘴,竭力让自己不发出哭泣的声音。
甜言蜜语都是虚假的,梅普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
亏她为此还和李夫人大吵了一架。
她失魂落魄地沿着王府长长的走廊向前走着。
现在该找谁去倾诉这种痛苦?
李夫人已经被执拗的她气得茶饭不思,自打到了永威一直闭门不出,不肯见她。这里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她举目无亲,茕茕孑立。
“你说那个萧濯和他夫人已经来到永威了?”一对侍女在不远处窃窃私语,“没想到真是他们先来了呢?”
“那是呀,萧濯和咱们世子殿下是故交,可不比靖王,齐王那些人。”
李菀惊喜地抬起头来。
她知道自己要去找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