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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千钟鸣

齐王萧铭大步走回营帐,双手将头盔摘下,放在架子上。

就是在愤怒的时候,他也不会轻易发作。

“父王,您听孩儿说,”萧北珩紧跟着他走入营帐,甲歪带松,头发散着,“这一仗是孩儿大意了,忘记萧濯有连弩。来日再战,定然取胜。”

萧铭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一仗打下来,自己这边步军死伤两千有余,和萧濯相比起来算是好的。萧濯的步军战力低下,伤亡达四千之众。但是骑兵这边损失太惨重了,一万骑兵被连弩射死射伤近三千名。要不是他立刻派兵支援,打退了萧濯包抄的骑兵,萧濯就把剩下的定北军骑兵包围吃掉了。

萧北珩运气比较好,躲在死马的后面没有受伤,坚持到救兵来。

里外一合计,自己这边反而亏了。

他本来是想训斥萧北珩的,一想到是自己下令同意他进攻,只得把怒气压了下来。

“之前在北狄时,就听说过萧濯的连弩威力,”他坐下来道,“今日见了才知道,竟然有如此威力。是沈国公的孙女造出来的?”

“就是那个沈月曦。”萧北珩也坐下来,挥手让下人赶快上茶,“从一本叫什么天工物语的书上抄来的。”

萧铭有些感慨,道:“想不到区区一介女流,竟然能做出战阵之上的兵器。自古兵家相争,从未有女子插手之余地,她居然能帮上萧濯。”

“父王,那连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萧北珩见萧铭夸赞沈月曦,有些不爽,“我们军中有齐肩高的大盾,专为防弩箭设计,来日再战让大盾在前,连弩便无用了。”

父子说着话,下人端上热茶来。萧铭拿起一盏茶道:

“你知道连弩的弱点,萧濯岂能不知。他这次是用连弩打了一个出其不意,必然料到我们会有应对之策,下次仗就不会再用了。”

“没了连弩,以他们那些新兵,根本不能与我对抗,”萧北珩将茶水喝光,放下茶盏道,“来日孩儿再率军出战,定然将败阵之耻原样奉还于他。”

萧铭啜了一口茶道:“可以,只是萧濯诡计多端,你切勿心浮气躁,急于求成。”

萧北珩起身道:“父王放心歇息,孩儿定能击败萧濯。”

辞别了萧铭,萧北珩出了营帐,登上望楼,望着对面萧濯的大营。

暮色沉沉,风声将对面大营的欢声笑语隐隐约约送来,萧北珩紧紧握着腰间燕阙剑的剑柄,恨恨地道:“暂且让你得意一阵子。”

萧濯大营中正一片欢腾,从将领到士兵,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肆意庆祝。

如今不比往昔,萧濯军不但有西凉持续不断地运粮过来,还能从狼牙隘口的西戎人聚落那里得到牛羊肉犒赏自己,可以敞开肚皮吃喝。

大帐之内众将领推杯换盏,猜拳行令,热热闹闹。

沈月曦把萧濯手上的酒碗按下来,道:“夫君先别喝了,我们到底是怎么赢的,快告诉我。”

她到大战结束也没看明白。只知道一开始萧濯这边败退,然后突然就胜利了。

“真想听?”萧濯放下酒碗问道。

沈月曦道:“我又不懂打仗,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解释我当然糊涂。”

“这些军士基本都是从西凉征召的,到今日为止,受到的训练不够,无法和齐王军对抗。我和大家说,你们步军只要顶住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再退却,便不算临阵脱逃。”

沈月曦听得愣住了:“还有这种安排。”

她也是见过萧濯打仗的,没想到还有这种战术,提前告诉大家可以逃跑。

“萧北珩看见我这边的步军败退,他心浮气躁,必定追击,我令早就列阵的连弩迎头痛击,趁对方慌乱时,以骑兵从两面包抄,”萧濯又把酒碗拿起来,“不过齐王用兵确实不凡,没能把萧北珩那支骑兵消灭。”

沈月曦还待要问,萧濯已举着酒碗对众将领道:“诸公,今日初阵胜齐王军,足以证明诸公之威猛,不在齐王军之下。”

众将领纷纷举起酒碗,对萧濯道:“昭王神机妙算,自古名将不能及也。”

大家自随萧濯到此,从将领到士兵本来都心中忐忑,担心打不过久经沙场的齐王军。此战过后,三军士气大振,都有了对敌的自信。

“大家眼中都有光芒,”萧濯转头对沈月曦微笑,“这是大胜之兆。”

沈月曦有些担心地劝解道:“夫君,别再喝了吧。万一敌人晚上过来偷营怎么办?”

萧濯道:“月曦,若像你这般总是担心偷营之事,那我们夜夜都不敢入寝了。不用多久,自己便先垮掉了。”

沈月曦见萧濯胸有成竹,便放下心来。

一夜过去,果然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萧濯罕见地在床上没起来,睡得四平八稳。沈月曦都梳洗打扮完事,连饭菜都准备好了,他还在呼呼睡。

沈月曦想到可能是昨夜与众将饮酒所致,便没有去叫,将饭菜放在灶上热着。

一仗下来,收缴兵器极多。她打算给姐姐沈蓝也做一个义手。只是沈蓝是女子,力气有限,得让大熊做个轻便的才行。

正在脑海里和大熊讨论制造的方案,邱离明来找。

“主母,主公还没起来么?”

昨夜萧濯将点卯之事交给他来负责,他把事情都处理结束后,萧北珩率军前来叫阵,正在营外列阵叫骂。他不知道该不该应战,便来询问萧濯。

“呃,还没有。”沈月曦起身道,“我去喊他。”

“不要喊,”萧濯懒洋洋的声音在后帐响起,“邱将军,敌人带何兵器前来?”

“一万步军,左手大盾,右手战刀。三千弓箭手压阵。”

“挂免战牌。”

邱离明得令而去。

沈月曦不放心,来后帐看萧濯:“夫君,萧北珩就在外面叫骂,我们真的不应战么。”

“不应战,”萧濯躺在床上闭着眼,“他们带着沉重的大盾,专为防备连弩而来,我怎么能遂了他们的心愿。”

萧北珩在萧濯的大营外列阵,选了五十名嗓门大,音调高的军士破口大骂,想让萧濯应战。从灶上喊到中午,骂阵的士兵嗓子都哑了。萧濯大营只是高悬免战牌,连一个兵都没出来。

他有心继续,但大家都面现饥饿之色,只得先退兵回去吃饭。

大盾为金属材质,沉重之极,足足有五十斤,再加上几十斤的盔甲,从大营里带出来,走了这么远,什么都没干,又带了回去。

回去吃完午饭,萧北珩着急,又带原来的士兵出来。重新换了一拨嗓门大音调高的,从下午开始骂,一直骂到天黑掌灯,嗓子都哑了,萧濯大营还是不理。

有心腹将领劝萧北珩道:

“世子殿下,萧濯是在戏耍我们。军士扛着大盾来回四趟,颇有怨言。”

萧北珩有气没处发,有心直接攻打萧濯大营,但士兵拿着大盾战刀,都是不适合攻打的兵器。只得命众军回营。

众军杵了一日,士气低沉,听到军令如遇大赦,都倒拖着大盾往回走。这时萧濯大营营门突然打开,冲出一支骑兵,手舞铁锤冲杀而来。

萧北珩手下军士疲劳不堪,弓箭手在黑暗中又看不清敌我,不敢放箭。萧濯的骑兵养精蓄锐一整日,正是士气高涨,毫无阻碍地冲入人群中,抡起铁锤便砸。

一时间战场上仿佛有无数和尚在敲钟,当当之声络绎不绝。

大盾虽善防弓弩,却挡不住铁锤敲击。萧濯骑兵借助战马冲力,一锤下去声若洪钟,将盾牌都砸凹了,震得盾牌后面的人东倒西歪,晕头转向。两轮冲杀下来,萧北珩的军队已死伤近千人。

齐王军也并非草包,见大盾无法抵挡铁锤,拿着大盾又行动迟缓。不待萧北珩吩咐,便纷纷扔掉大盾,重新结阵冲向萧濯的骑兵。

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萧濯的骑兵见他们将盾牌放下,掉头便跑毫不犹豫。

萧北珩白等了一日,刚要撤军就遭到迎头痛击,一时间气急败坏,令军士追击。

众军举着手中战刀,呐喊着冲向萧濯大营,但两条腿根本追不上四条腿,眼睁睁看着萧濯的骑兵分两拨绕过大营跑掉了。

营门再开,这次萧濯方出来的是连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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