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翼而飞
沈月曦趁萧濯被众将领围住的时候下了城楼,穿过搬运石块和弓箭的人流,回到府邸。
虽然齐王军攻得凶,只要萧濯在,她并不担心敌人能攻破这座城池。
真正的问题在于城里的粮草无法支撑太久。萧濯狠不下心来去解决萧北珩,萧北珩又把萧濯的话当作欺骗。这样下去的话,城内粮草吃尽怎么办?
忧心忡忡地回到府邸,正碰上沈蓝在院内观望,见沈月曦一脸愁容,便问道:“妹妹怎么了,是担心城池守不住吗?”
“不是担心那个,”沈月曦摇头,“是别的事情。”
沈蓝伸手挽住她的手,向大厅内走去,道:“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能不能说给姐姐听,看姐姐能不能帮上忙。”
两人来到厅内相邻坐下,沈月曦看着沈蓝真挚的目光,犹豫不决。
白绫秘密揭开之时,只有她和萧濯在场。从下圆谷回来后,她继续对其他人隐瞒,主要是怕大家知道这个真相后会出现乱子。
沈蓝道:“除了妹夫,姐姐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呢?”
沈月曦一想也对,便将萧濯的生父是萧铭的秘密简略地告诉了沈蓝。
沈蓝听后吃惊不小,问道:“那现在攻城的萧北珩,是萧濯的弟弟?”
“夫君写了封信给他和齐王。他们不但没回信,却开始猛烈攻城……”
两人正在说,侍女夏兰正好从侧门来给她们送茶,听到两人对话,当场愣在原地。
直到沈蓝转头喊她,夏兰才回过神来,连忙走了两步将托盘放在桌上,对沈月曦道:“主母,奴婢有几句话,不知能不能说。”
沈月曦和沈蓝都看着夏兰,沈月曦点头道:“不用拘束。”
夏兰道:“奴婢之前侍奉萧北珩,对他了解一二。主公只是写信给他,恐怕并不能让他相信。还需要信物才行。”
沈月曦吃了一惊。夏兰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萧濯也确实疏忽了。两军正在交战,对方把这边的信当成是计策也是有可能的。若要让对方明白这些都是真的,那就要把信物给对方看。
沈蓝道:“夏兰说的对,妹夫可有什么信物?”
“白绫。”沈月曦站了起来。
既然白绫是裴皇后亲手所写,萧濯一看就知道是裴皇后的字迹。那和裴皇后关系紧密的齐王,应该也能认出来。
经过夏兰这番提醒,她已经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她要去找齐王萧铭。
萧濯正在城头上指挥守城,无法离开。这件事看来得她亲自去。
沈蓝得知她要去见齐王,吓了一跳,面色紧张地道:“现在两军正在交战,妹妹要去见齐王,万一被人家抓住当场杀死怎么办?”
沈月曦笑着握住沈蓝的手摇了摇:“姐姐放心,我会随机应变。”
沈蓝还是担心,但沈月曦可不会婆婆妈妈。她早已经明白一个道理:当困难摆在面前的时候,等别人来拯救自己的人是软弱的。
软弱的人只会等待别人的施舍和拯救,从没有改变命运的勇气,而且还认为自己软弱的有理。
最开始的时候,她曾经也是个紧抱萧濯大腿的弱鸡。哪怕是在用冰城抵御西戎人进攻时,她的心里都在盼望着萧濯来拯救她。
当她发现自己其实是能抓住山鸡的时候,她才真正成长了。
人低估自己,只是因为从来不敢踏出那个禁锢自己的圈子。无论是梅黛,沈蓝,还是苏茉。
贤妃梅黛曾认为自己只是个用身体来讨男人欢心的女子,在父亲和哥哥死后,她一度颓废。
姐姐沈蓝认为自己只是男人的附庸,无论萧凯如何打骂虐待,始终不敢离开萧凯。哪怕她以身涉险将沈蓝救出来,后面沈蓝居然又回去找萧凯。
庆幸的是萧北珩杀死了萧凯,否则沈蓝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
苏茉同她志趣相投,却同样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只能依靠男人活着。在夏兰告诉她萧北珩残忍好杀,欺骗亲人的真实面目后,她依然选择原谅萧北珩。
这些女子中,只有梅黛是她最佩服的。梅黛美丽却又坚强,以一个女子的肩膀扛起梅家复兴的重任,正在西凉独自抵抗西戎人的攻打。
现在的她要做和梅黛一样性质的事情:去停止这场兄弟相残的战争。
她辞别沈蓝,回到卧房门口。门外站着两名暗卫,见她回来均躬身行礼。沈月曦打开卧房门进入屋内,先关上半掩的窗户,接着点燃灯烛。
烛光照亮整洁的房间。在书桌正中央,是装着龙寰玉佩碎片的小袋子,白绫却不见踪影。
她明明记得白绫是放在桌子上的,还有梅黛写给她的信。现在怎么只剩下装龙寰玉佩碎片的小袋子了?
她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快步走出卧房,对两名暗卫道:“你们两人一直守在门口?”
两名暗卫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问,其中一人点头道:“主子吩咐过要仔细看守的,我们有六人三班轮流守卫,一直不曾离开。”
沈月曦皱了皱眉,喊道:“羌林呢,快来。”
忠心耿耿的羌林一直都在暗中保护她。只要她呼唤,就会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
“主子有何吩咐?”羌林从屋檐上跳下,手扶刀柄半跪在地。
沈月曦问道:“这屋子有人进来过吗?”
羌林摇头道:“主子,属下方才一直跟随您在城楼上。既然暗卫说没有,那应该就没有。再说这房间是您和昭王的卧房。除非有您和昭王允许,旁人不可能随意进入的。”
沈月曦吃惊地问道:“那我放在桌上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羌林抬起头来,目现诧异,“能否让属下进屋查看?”
沈月曦侧身闪在一旁道:“快进来看。”
羌林进入屋内,四周环顾了一下,然后跪在地板上仔细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看沈月曦的脚。
“主子,”羌林起身在桌上取了灯烛,照着地面,“这里有一个陌生人的足印。”
沈月曦连忙来到羌林跟前蹲下,看向他指的地方。
地面上有一个淡淡的足印,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就看不清楚。
“这足印既不是主子的,也不是昭王的,是一个女子。她的身手能瞒过门口的暗卫耳目,绝非普通女子。”
“啊,难道是个女贼,”沈月曦抬头看向窗户,“我知道了,她从窗户进来的!”
怪不得自己刚进屋子的时候,窗户是半掩着的。她还以为是自己粗心忘记关了。现在仔细想想,屋里放着白绫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怎么会不关窗户。
羌林站起身来到窗户前,手放在窗户框上摸了一圈,停在插销处:“主子,插销上有利器挑拨的痕迹。”
沈月曦傻住了。
她本来打算带着白绫去找齐王。现在可好,白绫不见了。
太可恶了,这个贼偷什么不好,不但把白绫偷走了,居然连梅黛的信也给偷走了。
……
齐王军围城大营内。
萧北珩孤零零地坐在帅帐内,双手交叉撑着下颌,肘部支在桌案上,盯着眼前的烛光。
他已严令诸将,不打下城池不要来见他。但更重要的是他在等人。
一阵冷风吹过,他面前的灯烛呼啦啦地舞动起来。待烛光安定,桌案前已经多了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
她面戴黑纱,双眸寒如冰水,身材修长,轻盈中蕴含着力量,令萧北珩联想到捕猎的母豹。
“呵呵,纪姑娘真是好身手,”萧北珩抬起双眸,“从进入大营到帅帐,居然没有任何将士能察觉到。如果你来刺杀本世子,本世子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黑衣女子并没有回应,只是将手扬起,甩出两物。
一张信纸,一条小小白绫。
萧北珩抬手接住,立刻展开借着烛光观看。
“他确实是世子殿下的兄长,”蒙面女子注视着他。
萧北珩露出震惊的神色,连连摇头道:“消息果然是真的……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贤妃的信上写的明明白白,”蒙面女子目光落在萧北珩手中的信纸上,“是你父王和皇后裴婧云未婚所生。”
“一定是梅黛造谣,”萧北珩以手扶额,眼中落下泪来,“我……我怎会有如此残忍的兄长。”
“我不在意信的真假,我只要为爷爷报仇,”蒙面女子并没有理会他的哭泣,“世子殿下,我已按你的要求做了。现在实现你的承诺,让军士停止攻城。你之前答应过让我亲手取他性命的。”
“本世子言出必行,”萧北珩哽咽,“还望纪姑娘谅解,本世子实在太过震惊。没想到如此恶徒居然会是……我的兄弟。”
蒙面女子道:“我今夜就会杀了他。然后像他对爷爷那样,在他胸膛也刺上十几剑。”
说这句话时,她原本平静的声调终于变得愤怒起来。
萧北珩以手掩面道:
“纪姑娘要杀弑师恶徒,就算他是兄长,本世子也只能大义灭亲……父王正负伤在床,若是他知道这个消息……”
正说间,他在手指缝中看到,那蒙面女子已经不见了。
萧北珩又哭了一会儿,这才将手中的信纸放在火上烧成灰烬,接着又将白绫也放在火上点燃。他的脸在灯烛跳动的火光下忽明忽暗。
待信纸和白绫都化为灰烬,他长长松了口气,喊来军士道:“传令,停止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