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出事
季林最终无功而返。
“太太……学校的路我不熟悉，没有追上大小姐。”
沈娆将Pad递还给他，“现在不追究这些，快上车。”
她是在停车场等的季林，手机的余温还没有褪去，烧得她掌心的肌肤通红一片。
“什什什、什么？太太您已经告诉总裁了？！”
季林扯过安全带系上，朝后面一扭头，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坦白才从宽啊OK？”沈娆心烦意乱地叹了一口气，手指撇过季林的下巴，让他看着前方，抿紧声音道，“去老宅。予骞说陆婉儿很可能是回家了。”
“是。”
没过两秒——
“太太，您说，总裁会不会一气之下就把我……”
“不会。这事是我没处理好，他怪不到你头上。还有季秘书，你悠着点踩油门。”沈娆面有菜色地攥紧把手，“小命要紧。”
“好、好的。”
季林减速之后，半小时左右，车子靠近老宅。
“太太……”
沈娆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抬了下眼皮，“又怎么？”
“我们这篓子，好像捅大了。”
“你说什……”
沈娆坐直了身体，往外探去，只见门口全是车，停得横七竖八，路都被堵死了，季林鸣了声喇叭，前面吼了句“有本事飞过去”。
“记者？为什么会有记者？”
沈娆眉头紧皱，连忙将车窗升了上去，然后从包里掏出墨镜和口罩戴上。
后门肯定也是这个情况，趁着别人还没现他们，沈娆让季林先把车退到转角处。
“太太，您准备……”
季林抬眼看后视镜，沈娆已经在通电话了，她先是以扰民的名义报警，然后联络了各大主流媒体的主编，给他们提前报了个信。
沈娆听着那此起彼伏的人声，冷笑了一下，“要是还不想撤，就等着去警局‘参观’吧。”
季林默默捂住了凉的后颈。
但不得不说，效果的确十分拔群，视野很快就清晰了不少。
沈娆扶正墨镜，慢悠悠吐出一句，“我们进去。”
季林下意识拧住眉，这人都还没有散完，现在往里开，不就撞上了？
但他也不敢有异议，把住方向盘，稳稳踩下了油门。
然后沈娆摘下口罩，将升到顶的车窗又降下一半。
她的自爆身份，很快引起了余下的记者们的注意，纷纷拎起话筒，围住了一侧车门，摄像只能拍到一坨黑压压的后脑勺。
“沈小姐！请问……”
“是陆太太。”
沈娆飞了个冷冰冰的眼神过去，纠正道。
那人缩了缩脖子，生生咽下一口唾沫，才开口，“陆、陆太太，请问您丈夫并非陆老先生的长孙，此事是否属实？”
沈娆眉睫一跳，瞬间明白了，这群人聚在这里，是为了挖什么料。
只是，明明陆婉儿才是被领养的那个，怎么传到媒体的耳朵里，倒扯上陆予骞了？
误会么？还是有人在造谣？
沈娆沉默，也没有任何的表示，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试图从他们嘴里套出更多的猛料来。
“陆太太，您一直被蒙在鼓里吗？您是来兴师问罪的吗？请问您此刻的心情……？”
“陆太太，外界对陆氏集团会由谁来继承一直有诸多猜测，现在出了这种事，陆先生还有希望吗？”
“对啊陆太太，您怎么看？据说您和您父亲对陆先生寄予了厚望，两家联姻是否还会继续呢？”
“…………”
一支支攒动的话筒，像是恨不得怼到沈娆的脸上去。
“各位……”
她终于出声，抬起的眼眸被墨色的镜片阻隔，倒显出几分莫测来。
众人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美貌的女子，所有人都好奇，她会怎样回应。
沈娆似笑非笑地抛了个反问出去，“你们没有听到警笛声么？”
“……”
“？”
“！”
也就眨眼间的功夫，一群人轰地鸟兽散了。
季林抬头望望天，真想出本书，名字就叫《论自家太太皮一下的日常》……
-
陆宅。
一家人都在。
客厅没见着老爷子，他要么卧室里躺着睡，要么书房里喝着茶。
几个叔伯坐在沙上，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
唯一的女性长辈——二婶在前厅插花。
陆戎安静地在陪在一旁，看着一根又一根长长的花枝被二婶手中的剪子拦腰咔嚓，动了动唇，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沈娆，陆戎在满是阴云的氛围里冲她笑了一下，刚要打招呼，视线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
陆予骞走到沈娆身边，牵住了她的手，微微蹙眉，“怎么那么凉？”
沈娆展颜一笑，顺着杆撒娇道，“你握着就不凉了。”
然后她左右望了一圈，小声问：“陆婉儿没回来？”
他之前在电话里那样肯定，她还以为……
“回来过。”陆予骞叹气的同时，拧住了眉心的肉，“只是……”
只是陆婉儿急冲冲地回家要讨一个答案，却正撞上采访陆青山的记者。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事态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陆予骞赶到的时候，陆婉儿已经再次不见踪影，老爷子被人搀着，心脏的毛病有复的迹象。
外头的媒体瞬息间蜂拥而至，陆予骞知道是有人在搞小动作，暗中盯着陆家的眼睛太多了，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两人对视一眼，沈娆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眨眼笑了笑，“不担心，外面那些人我解决掉了……虽然只是暂时性的。”
陆予骞正打算着手处理那群恼人的记者，闻言愣了愣，细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一向喜欢正面突破的。
“嗯，帮大忙了。”
沈娆跟着陆予骞，问候了一圈长辈，只是他们情绪都不太高，连平常最健谈的四叔，也才和她寒暄了一两句，就不再说话了。
沈娆眉头一蹙，陆戎也走了上来，三人正好围成了一个三角形。
她轻声问：“家里这怎么了呀？”
纵观所有人的反应，绝不单单是因为陆婉儿出走。
难道会是因为她的身世？
可能么？
陆家家大业大，不过多养一个人，还是个毫无心机的小姑娘，她能碍着谁？
陆戎像是想开口，但他看看沈娆，又看看陆予骞，最终又把那口唾沫给咽下去了。
沈娆敏锐地眯了下眼，有那么隐秘，都不能让自己知道？
下一秒，陆予骞沉沉开腔道，“是婉儿太不懂事，等她回来，一定要严加管教了。”
沈娆：“……”
这典型的顾左右而言他，行吧，那她就不多问了。
虽然心里会有点疙瘩，但陆家丢了千金，陆予骞丢了妹妹，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还是要厚道一些的。
沈娆于是顺着他的话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她只是一时情绪过激，才会跑不见了。等她想通了，就会回家的。更何况，你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她一个小姑娘家，躲不到什么地方去的，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然而，沈娆说的这些话，一句也没有应验。
陆婉儿没有回家，并且她像是人间蒸了一般，遍寻不见踪迹。
陆予骞彻夜未眠，眼眶下顶了一圈乌黑，体力几近透支。
沈娆心疼得要命，恨不能长出千里眼顺风耳，好把那不懂事的丫头揪出来！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娆的心底，除了不满之外，又生出了浓浓的担忧。
一个妙龄少女，独身游荡在外，无异于蜜罐子砸进了熊堆里。
微博上那些惨遭绑架撕票，失足意外坠崖，酒吧买醉受辱的新闻，如同阴云一般笼罩在沈娆眼前，怎么也挥不开。
沈娆知道自己不该那么消极负面，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而且，只要一想到，陆予骞也会产生这些念头，她就更加的焦灼了。
沈娆想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劝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明明有一腔的话，却将自己堵成了一个哑巴，到最后，只能静静地陪在陆予骞身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颊，在月光的洗礼下，一点一点，裹上一层厚重的冷霜……
第二天一大早，在陆婉儿失踪的第14个小时，陆家报了警。
正式立案之后，经验老道的警官看了眼他们的脸色，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有时候啊，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了。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真在昨晚生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们这会就已经能结案了，直接通知你们去认尸就行。”
沈娆感觉到周围骤然冷起来的空气，轻轻嘶了口气：警官你到底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啊，虽然你是好心，但能不能委婉一点！
像是害怕陆予骞作，沈娆往前走了一步，稍稍挡住了一些男人的视线。
谁曾想对方竟还没说完，缓了两秒继续道，“哦对了，像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还担心她会被坏人绑走是吧？”
“……”
沈娆都快疯了：我allall你快闭嘴吧！
“你是不是要说，我们没有收到任何的勒索电话，所以目前，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
陆予骞冷声打断，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警官没由来觉得脖子一凉，终于意识到了不妥，讪笑着调转话头，声称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快将人找到。
沈娆这才松了一口气，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
两人出了警局，沈娆看着陆予骞那张绷紧的死人面，越看越堵心，万分迫切地想把他押回家，摁到床上让他好好睡一觉，可眼下，陆氏没他坐镇却不行。
早报的头版头条全是关于陆予骞的，整个T市已是传得沸沸扬扬，陆老最中意的接班人并非亲孙，陆氏很可能要变天。
——股价从昨晚暴跌到现在，连上回老爷子重病入院，都没失控得这样厉害。
人心动荡，再加上暗处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这种时候，陆予骞哪里还有休息的余地。
可沈娆不明白，这事儿分明就是谣言，为什么一经散播，就天下大乱了？
而且，不是亲生的又怎样？
就算连陆予骞也是领养的，可领养，同样具有法律效益的啊，这又不是皇位，还要讲求个血统？
还有，谁说陆家今后就一定由他接手了？这让几个叔伯怎么想，他们虽然平日里不管事，但不代表真对家业无动于衷啊！
这让沈娆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针对陆予骞。
她心里是几乎是立刻蹦出了一个名字，但转念又觉得这样武断很伤人，自己都已经和云深说清楚了，他应该不会……
但是，就算真是他从中作梗，沈娆也觉得自己没多少立场去指责他，从来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难。
商场上诡谲莫测，是不会有永恒的伙伴的。
就连沈君山打来的电话里，沈娆都听出了那么点似有若无的试探，她知道，是陆予骞的身份，惹得父亲不快了，他开始后悔当年乱点鸳鸯谱，更后悔答应了那门婚事。
沈娆不由觉得很是心凉，她的父亲，眼中就只有利益和权柄，似乎从来就不在意自己是否过得幸福……
她爱陆予骞，爱的是他这个人，哪怕他褪去一身荣华，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但如果可以的话，沈娆是希望能够好好问一问陆予骞的身世的，正因她在乎他，所以想了解他更多。
只是沈娆找不到机会，陆予骞三天没有着家，忙得连口气都喘不得。
而这期间，还是没有一点陆婉儿的消息。
她则顾着陆宅，顾着爷爷，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不让琐事分了陆予骞的神……
-
就在陆婉儿失踪的一星期后，程北约了沈娆出门聚聚。
她之前报名的国际芭蕾舞比赛，入围了初赛，过两天就要启程去俄罗斯。
想到至少要在国外漂三个月，程北说什么也得最后狂欢一下。
她多少也听说了陆家的糟心事，觉得沈娆就算上吊也要喘口气的吧，陆予骞也是，但程北没敢叫他。
虽然自己对陆予骞的芥蒂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深了，但男人那张冰山脸，真的挺煞风景的。
程北在西餐厅里订了位置，但她到的时候，却是季林坐在那儿。
“你怎么……”
程北将包包放到桌子上，语声有些好奇，季林正研究菜单，闻言抬起头，将早早点好的那杯白开水递给她，“还是温的，喝点吧。”
程北确实有些渴，接过来喝了。
季林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替她拉开椅子，道，“太太陪老爷子复诊去了，可能要晚点过来，她让我……”
程北从善如流地往下接，“她让你先过来陪我吃饭？”
季林愣了下，心想他的确是奉命而来的不错，但要是太太没这个吩咐，自己也是很愿意来的。
不过真要解释起来就太刻意了，季林看了程北一眼，无声地点了点头。
程北哦了一声，态度随意地招呼季林点菜吃，自己则要了一份蔬菜沙拉。
东西很快上齐，季林看看自己面前蜜香四溢的牛排，又看看程北那堆五颜六色的菜叶子，顿觉罪恶加身，胃口也减了大半。
“程小姐……”
“嗯？”
程北从善如流地插起一片芥蓝，抬起眼眸。
“你和太太吃饭，也这样？”
季林感觉若沈娆在场，肯定不允许她就啃两片菜叶子的，据他了解程北平时的训练强度很大，吃这么点，身体怎么吃得消？
但自己又是她的谁呢，哪有立场干涉得那么宽？
程北噗呲笑了，“我们当然不这样了~”
这话说得季林更加郁卒，眼神慢慢灰了下去，下一秒却听沈娆道，“她可比你能吃多了！你就点了份牛排，我怕你吃不饱诶。”
季林：“……”
咳，比太太吃的少，他是不是该骄傲一下？
“其实你不用和我太客气啊，多吃点，吃不穷我的啦。”
季林失笑，心说我不客气起来怕你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