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小姐,讷,你看那。”
文琉清视线望向低头凝神工作的师傅们,在裁剪着什么。
“他们是根据生产科下达的通知单与生产计划,至面料仓领面料,及辅料库领辅料,将面料、里布与衬料等料裁成衣服所需的衣片。”
“然后拿给板房电脑排料师排料,由木板房主管审核后在绘图仪上出画出唛架图,裁场师以排料裁剪长度与所需的层数将面料一层一层地叠至裁床。”
“铺料长与层数相正,布边要对齐,布面平整,挑出瑕疵的面料,严格的要求,铺料厚度不超过裁决准备的厚度。”
“裁师将面料裁成裁片,如唛架图之纸样画工课,因工求和面料性择裁备与裁刀状。裁时谨衣片之疏密裁,必定好面料。”
“捆扎工负责将一叠叠裁好的裁片编号。由于裁片的数量多,为避免混乱及衣片搭配出错,在裁剪完毕后分类捆扎打包。”
“裁剪车间还要登记每天与各平缝车间的交接记录和换片记录。”
“平缝车间根据生产计划和生产通知单安排生产任务,流水线的编排要充分考虑负荷平衡和流水的效率。”
“流水线的调整要纳入生产厂长和车管的绩效考核中。”
“生产车间要编制生产日报表和款式工序产量记录,反映每天的生产的数量和进度。”
“各生产车间要做好每天的回修记录和交接记录,以及外发加工记录……”
文琉清听了都想睡觉。
“我们这个厂子能走至今日是为何?所恃的是精湛的技术,先进的设备,严格的管理,周到的售后。”
“他们这份信源于我们稳定的产品质量,和精细制作工艺。”
“若无此技术加持,我们不会走这么远,你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呐。”主任笑眯眯的说。
谁人不知文琉清是这家的独女,虽说如今有新的女主人,然这位掌上明珠的地位亦无人可憾动的。
结束服装厂此行后,文琉清开着玛莎拉蒂去逛商场。
在热闹的街上,文琉清开sport模式,转速踩下去声浪出来,感觉全街人都在看她,心渐生出一丝丝骄傲感。
作为玛莎车主,文琉清去任何酒店或者娱乐场所门口,只要她想停大门口,保安会屁颠屁颠的过来指挥,等红绿灯时,有人经过,摇开窗,会听到人说,这车漂亮。
逛了一下午后,文琉清提着战利品回到了家。
见文承明坐于沙发上看报纸,继母安茹在旁手执水果刀慢悠悠的削苹果,琉清甜甜的唤了声:“爸爸,小妈。”
然后提醒自己保持微笑,手伸进购物袋中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与继母。
“小妈,是我与你买的小礼物,我尚未送过你礼物吧?希望你勿怪我,主要是我前日都在忙学校布置的参赛作,忙的我真的是晕头转向。这条项链,愿你喜欢。”
文承明露出欣慰的笑容,扭过头来朝安茹说:“安茹啊,你看琉清这孩子,多贴心,你平时亦当多关心多操心她,一家人和和睦睦多好啊,唉!真好真好。”
安茹嗔怪看了一眼文承明,修长手指打开礼盒,一探究竟送的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打算趁文承明在场拐着弯儿的奚落她一番。
是一条珍珠项链,非在淡水里养殖之珠,是海里的珍珠,安茹是行家,自是能辨这是高级海水珍珠。
心下稍满意:“这是澳洲白珍珠吧,这偏厚的珠层,这质感非常细腻,还泛有带彩色的银亮光泽,冷艳而又神秘,这有没有很符合我的女王气场?”
“珍珠是最符合东方女性气质的珠宝,不像钻石那般锋芒毕露,也不像黄金那般流于表面,契合了东方女子含蓄内敛的默默情怀,跟小妈的气质很搭。”文琉清在一旁说道。
“瞧你说的,我自然会对琉清好的,人家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还真是没说错呢,我们家琉清可真真是贴的我心暖暖的!我很喜欢。”
安茹挤出笑容勉强的说着,端的一副贤妻良母的姿态,面上不显露情绪。
文琉清嘴角扬起胜利的笑容,听安茹轻微磨牙声,见安茹似便秘的模样,心也明朗起来。
文琉清在浴室哼着小曲儿配上泡泡浴,双手捧起一堆泡沫慢慢地吹散,泡沫美丽的四散开来。
小胜一场,她心情妙极了。
回归兰樱艺术学院,几个女生躲在暗处对文琉清评头论足。
“我能,根据她包包上的logo、衣饰款式,口红号,推断出她的经济状况,你能吗?”
“你看她衣服换来换去就这么两三身衣服。”
“但也不排除她为人低调行事内敛啊,若她隐瞒富有的事实,她的衣服质感必极佳,不追求外表奢美,定追求内里舒适。”
“很多东西都可以靠后天速成,独有品味,是朝夕养不出。”
“惟有见识过,驾驭过,能兴致盎然从中挑出糟粕。”
“我知道她,她闲暇就去咖啡厅,美妆会,电影院,诸多party,朗诵会,草地音乐节,话剧舞台这些地方,简直出尽了风头,还给不给人一条活路啦!”
“追求金钱的爱聊经济之道,对各大基金股票行情了如指掌,毒辣眼光鉴金玉之真假成色,而钱财匮乏的往往满嘴八卦、不思进取,抱有仇富心。”
有人不偏袒不抹黑的说。
“你只知她眼光佳,胃口极刁,而不知她自少看时芭莎犹如参观自家后花园,她衣帽间如商场名牌大集会。”
“她好友皆为潮人名媛,你可想像她摒弃多少平常女孩可望不可及的色号,那些买回去恨不得当古董收藏的香水,被她随手冲了马桶。一滴则花去平常人家一年工资的精华液,她却当成润肤液涂遍满身。”
返校一周后的傍晚。
夜十点半锁门查房,十一点熄灯,十一点了文琉清与罗瑾允未回学生宿舍,可她俩没去办公室销假。
遂被查到不在寝室,宿管阿姨告诉老师,老师想挨个儿打电话。
老师想先打文琉清的电话,奈何她太高冷,问电话号码,同寝室里谁都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罗瑾允在沙发上看到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文琉清说她突然想一展歌喉,于是,就去附近的酒吧,又顺便捎带上和罗瑾允相处还不错的别的院系的女生。
“我听见你的心脏随着鼓点跳动,噢真遗憾,你带着别人一起来了。”
“那么趁你还在我的怀里,让我们尽情享受这个夜晚,在这个花样年华,假装我们都疯掉了。”
“我们本就该用力地活着,不在乎跳舞的时候谁在看着。”
“今晚,来找点麻烦。”
“牵上我的手,让我来展现我狂野的一面,仿佛这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晚,我们会一直跳舞,直到最后一刻。”
变幻的美丽景致,也将回来感动着他们
那狂野的天地,都将产生了美好的韵律和意义。
……
一阵略带方言洪亮训斥声劈头盖脸的砸下。
“罗瑾允,你和文琉清二人夜不归寝是做什么去了?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生若出现意外噢。”
“你可不要干违反法律的事噢,学校必须会以相关制度处罚的噢,你们两个快回宿舍噢。”
不知这位老师是从哪里找的关系,能到鼎鼎大名的兰樱学院当老师。
而文琉清又正在她自己歌声中沉浸,罗瑾允喊她数声不应。
她们像野孩子一样,狂奔到宿舍楼下,直到没有了时间。
……
后文琉清给他送礼了,也说好话了,竟打了三次电话告到文承明那里,最可悲的是被安茹知道了。
在卧室时安茹倚在文承明怀里撒娇,学校管的太松了,老师不敢得罪文家,不能严格要求的文琉清,她将来也不能学有所成。
文承明想到今早上学校打来的电话。
“我知道有所学校,那所学校早上是要跑操的,晚上也有晚自习规定,每学期有英语听力口语等学习规定,学习氛围重。”
“严格要求学生自律,学校规定的事项,我悄悄看了看,厚厚的学生手册,我看那学校的规章制度并不比其他学校宽松。”
安茹软刀子逼破文琉清转学,转到二线城市的服装设计学院,打算令文琉清憋几年不得机会常回来,省的见她心烦。
“琉清若同意去二线城市排不上名的大学憋个几年,安茹高兴了,琉清学业上就掣肘了。”
“教学条件与生活质量都降低了好几个档次!承明,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奶奶不同意。
安茹和文承明吹枕边风,直到文琉清不得不同意为止,然犹嫌不足,安茹则联合琉清外嫁的姑姑一起来说道她。
而文琉清与爸爸讲道理,趋避厉害分析的特别清楚,其父不听,觉得这样做亦是为琉清将来好。
琉清再分析多了又会面临争吵不休,真闹心。
安茹理上讲不过文琉清时即以晚辈“顶嘴”的言辞,在文承明面前哭哭啼啼,那模样真如受了天大委屈。
大学老师还找家长告状,大学成小学了?我奶奶就说过,老师动辄与家长打电话告状是一种无能的表现,奶奶,你说对不对?”
文琉清优雅坐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
“是这样的,没错。有人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奶奶瞥了一眼安茹,赞同着孙女的话。
安茹顿时急了,含情脉脉望着文承明委屈道:“我可都是为了她好,她却这样不领情,虽后妈难当,而我还是把她当做我的女儿看待,我又不会害她!”
“琉清,别人家孩子在你这般大时,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生活是常事,况且能改善别人孤立你的情况,又未必不是好事?”
“你又怎知去到那里别人就不会孤立我了?看不出来呀,你年纪一大把还能活得这么天真。”
“琉清,注意你的说辞!”文承明皱起眉头不满的道。
“爸爸,我的说辞怎么啦?我有说错什么吗?小妈,这既然是一件这么好的事你自己怎么不去?像你这个年纪进去当插班生也是可以的。”
“琉清!你!”
“承明,你看她……,我就说我和她八字不合吧,我说一句她得顶十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你的女儿我是管不了了。”装模作样掩面而泣。
遇此情况文琉清是离家出走?绝食?她把能想到的法子几乎都想遍了。
又心下思忖:可安茹不在乎你这一套,你死不死她可以再生,到时家这个家就是她独大了。
家庭成员的更新换代从来不讲道理,比如自己的妈妈被安茹取代了位置,那自己又会被谁取代呢?
文琉清不愿意转学,文承明耐着性子和她交换意见,倾听她不想转学的理由。
唯恐转学后见不到良友,文承明表示了对文琉清理解与尊重。
“琉清啊,你可以与你朋友保持沟通,约日聚一聚这都无妨的,展望新的学校生活不好吗?”
“你不必忧虑,你是去学东西的,等你转学后,很快就会适应新环境,也会交新朋友。”
“你呀,就安心在学校踏踏实实的学吧,我还等着看你当大设计师呢!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呀,哈哈哈哈…”
“爸爸,我若是珍惜老师呢?那你预备怎么样?我的专业老师非常优秀,我还想跟着她好好学呢,可就小妈她一句话你就让我转学,这对我来说太草率。”
她没有说决绝的话,只一副自己悲伤委屈的表情,想着要说的忍气吞声,一直没有撕破脸是顾忌爸爸的感受。
“你是说刘老师?那没关系,我单独请她周末辅导你。”
“但是你这么想可不行。你小妈想让你学习进步,磨砺你。可你看你,我们家的设计基因你还没继承到,你设计的衣服还不能达到标准。”
“我平日太纵着你,夜不归寝,你要出了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啊?”
“你就安心去那学习吧,其规制益严,我还盼着你学成归来,善治厂子,你爸我是真的老了,我唯一的放不下心的就是你。”
尘埃落定,终是过了这星期文琉清就要转学了。
听闻琉清要转学,罗瑾允惊绝,心里空落落,焦急到不知如何,念其至友且人生才这一个至交。
罗瑾允难以心安,想着自己以后的日子里缺少她,那该是多么的枯燥无味。
“你继母也真做得出来这种事啊,说为你学业着想,要你远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读书,你也就妥协了?这可不似你的作风,你们父女俩达成协议啦?”
“也没有什么协议,一个老父亲的真诚感染,也不想他左右为难。”
从小结识的友情是最为重要与在意的,不舍的感觉很浓烈,文琉清在罗瑾允心中的分量,很重。
罗瑾允左右不了文承明的决定,这是文琉清家庭原因,即使她有一腔孤勇,罗家也无法插手琉清转学之事,至此后心里空落落的不适感。
她参加集体活动,喜爱的芭蕾舞,驱散离别的苦闷心情。
此后数日都没法将心定下来,堆积太多不得发泄,控制不住眼泪,罗瑾允以为与她妈妈倾吐心事会好转一些。
可还是抑制不住的哭,周围左右之人皆知罗瑾允喜欢跳舞胜过喜欢服装设计,可提不起劲儿。
有人约她练舞她亦推掉了,恨自己不够强大对残酷现实的一种无力感,罗瑾允自知不该如此可她低落了好一段时间。
日子照样寂然无声的过着。
静谧的夜,文琉清抬头仰望天空,星星低垂,属于自己的星星在哪处绽放光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