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走过的路
安静。
小巷里只剩下徐杨的哭声，显得悲凉又无奈。
女孩惨白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无形中的伤害。她缓缓低下头来，后退了几步平淡地说道：“哦，那我相信你们。”
看着这样和谐的一幕，方贤略微诧异但也松了口气。而青铭抓紧手中的书，心中也多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师傅说过——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很早就明白了这两句话，但今天却看到了新的含义。方贤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亲和力，就像悬壶济世的师傅一样。他们是真心热爱这件事情，并且有用心去完成和感受。
这种纯粹的感染力，给人一种振奋心神的感觉。仿佛在无形之间，已经学到了很多东西……
就在他沉思之际，方贤将手伸向徐杨。
他示意对方站起来，认真说道：“如果你真的还想再见她，起码先让自己振作起来。把丢掉的东西找回来，才能展现出最好的自己。”
听闻此言，徐杨停止了哭泣。他眼神微微颤动，带着茫然与不解问道：“丢掉的东西，怎么找……”
“看看曾经来时的路，难道没有舍弃的东西吗。既然现在无牵无挂，何不找回曾经的自己。”方贤的声音如远方传来的风笛，让徐杨如梦初醒地坐起身来。
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了方贤的手。带着一丝紧张的心情，他哆嗦着问道：“我要怎么做？”
方贤将他拉起来，递上准备好的纸巾。
待他将眼泪擦完后，望向外面的天空说道：“从起点开始，再走一遍自己的人生。这次我们换种视角，去看看以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徐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心中的疑惑按捺下来。
为了再见女友一面，他愿意做任何事情。看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是……
他变得垂头丧气，情绪有些低落：“两位大人宽宏大量，感谢给我这个机会。只是如果我付不起卦金，你们还愿意帮我吗？”
“道家有三不收……”青铭刚要开口，却被方贤摁了回去。
他满脸堆笑，如沐春风地说道：“你是比较幸运的那个，刚好赶上第一百位顾客。说明你是天选的有缘人，所以不需要支付任何酬金。”
他看向小巷之外，开始催促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动身吧。”
徐杨眼神微微变换，但还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谢谢了。”
他没有再多问呢，而是默默的向外走去。
等到其走远些之后，青铭才慢慢挣脱束缚。他眉头紧皱，一脸不悦的看着方贤说道：“干嘛不让我说。”
方贤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现在还不到时候，你给他留点念想吧。一句再无好运者讲出来，他还有坚持下去的动力吗？”
“哦……有道理。”
青铭若有所思，还是不太理解地问道：“可他的诉求也不是什么好事啊，与亡魂呆的久了是要折寿的。等他们两人真正见面的时候，也就意味着生命走到尽头了。”
方贤摆了摆手，抬脚便向外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淡淡地回答道：“不要拿正常的思维衡量他，气运的好坏已经无所谓了。见女友是他最后的执念，这份愿望早就大过了生死。”话音落下，方贤走出了小巷。
青铭沉默了片刻，很快也跟了上去。
依稀记得师傅说过，卦象并不能代表一切。现在想想也是，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不同的。
……
半晌过后。
一行人三人来到城北，在他们不远处就是抚育部。
它坐落在陈旧破败的建筑群里，在沧桑的岁月中早已被时间遗忘。斑驳的墙壁上有大片的水泥脱落，显得有些悲凉落寞。黑漆漆的玻璃门上贴着祈福的标志，旁边的公告栏里则是很久之前的海报。
站在马路对面。
徐杨好奇来来往往的人，为什么对自己视而不见。在这条川流不息的道路上，他只能小心翼翼不断躲避着。直到走近抚育部门前，空间才变得宽敞下来。
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从小到大生活十八年的地方。虽然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在意，但却是唯一愿意收容他们这些孤儿的地方。
记忆已经停留在几年前了，离开这里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的眼神微微变换，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走进孤儿院，一种沉闷的气氛扑面而来。狭窄的过道里，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墙壁上挂着一些褪色的宣传画，画面中的孩子笑容满面，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快乐。
徐杨呆愣了一会儿，缓缓低下头。
他不太想看这些东西，因为内心已经不复当年了。成年人的世界太过冰冷，以至于看到他们的笑容都只剩下了惋惜。这份无奈早已注定，留在这里的孩子没有未来。
只有深深的绝望萦绕在心头，有什么丢掉的东西能从这里找回呢？走此一遭，不过是重演心中的伤痛罢了。但是为了最后的愿望，这些他都可以忍……
他脸色变得平静，重新直起身来。穿过昏暗寂静的走廊，带着两人向院子里走去。
……
不久之后。
在随风摇曳的柳树下，孩子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在这个老旧的孤儿院里，处处都充满破败的感觉。虽然生活的条件很简朴，但他们的脸上总是洋溢着乐观与希望。孩子们内心深处渴望被爱，所以怀揣对未来生活的渴望。
除了这片供他们起居生活的地方，辛劳的抚育员就是他们的天了。偶尔会有来这里领养孩子的家庭，那是不可触也不可及的美梦。
因为重组家庭只是很小的概率，收容被抛弃孤儿却是常态。他们大多数孩子一辈子都得不到关注，只能等成年后离开孤儿院过完潦草的一生。
现实是可悲的，但希望却不是……
或许每个孩子都会幻想，自己是那个能被选中的人。每每看到走来孤儿院的客人，都会投去期盼的目光。
在树荫下的凉亭边，一对年轻的夫妇出现在那里。
他们面带微笑，热情的跟孩子们打招呼。一边和抚养员了解孩子们的生活情况，一边也在观察着讨他们欢心的孩子。
而就在所有人都簇拥在凉亭下的时候，远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却有着一个孩子。他坐在黑色的旧轮椅上，眼镜下的目光却平静万分。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不会对那渺小的概率抱有幻想。天生的残疾让他比任何人都清醒，所以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喜欢躲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默默听着外面的喧嚣声。这片刻的宁静，就是对他内心最大的慰籍。
而在不远处的厕所里，还有一个忙碌的身影。他手里紧攥着一块抹布，认真擦洗着墙面的污垢。这同样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似乎先天智力有些残缺。
他嘴角时不时浮起一丝傻笑，好像很喜欢现在做的事情。待到将厕所的卫生打扫完之后，他才放下抹布摇摇晃晃地朝轮椅走来。
“军师老大，我打扫完了。擦得可干净了，嘿嘿。”他冲着轮椅上男孩傻笑道。
而这个被称为军师的少年点点头，生了个懒腰说道：“阿笨做的不错，陪我在这坐会儿吧。”
阿笨点点头，默默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看着远处热闹的氛围，他的眼中却也显得很平静。
军师看在眼里，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阿笨，其实你一点都不笨，相比起来，你比他们懂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