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善于做赝品的老人

老张的所有收藏都不在那三间古旧瓦房，而是在一处被遗忘的防空洞里。老张没有对她们说这防空洞的来历，也没有说他是如何使用这个防空洞的，仿佛所有的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他们没有在防空洞里找到有关秦慕鹃的任何藏品，而老张对这个旧作家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辛雨荷始终保持着沉默，她所有角色台词都交给了梅梦蝶，这决定了自己只能是个背景板式的路人甲。

在梅梦蝶和老张有一搭无一搭地交流的时候，辛雨荷觉得防空洞越发阴沉，她甚至感到有来自自己所不知道的时代的冷意。

梅梦蝶在翻着一本旧书，沙沙的翻页声勾勒出了防空洞里的神秘气质，这里毫无疑问注定永远属于这种令人逃避的气质。

老张早已经习惯了防空洞的一切，在他的意念中防空洞的生命就是这样，而且永远是这样。他只是有些心疼被梅梦蝶翻看的旧书，他已经观察出梅梦蝶并非真正要找自己的那个姑娘。

辛雨荷的心被什么刺了一下，她意识到有什么还没有被自己留意到，而且那未曾被留意到将会是极其阴冷和危险的。

梅梦蝶只是觉得防空洞很清凉，在这样的天气里，这处防空洞无疑是人间天上最佳的消暑纳凉之处，所以她情愿令老张心疼不已，也要用自己无休止的翻看旧书延迟出去。

辛雨荷留意着老张的神色，立即确定了那种阴冷和危险不在老张这里。

似乎有瑟瑟的声息，很像草丛里的昆虫在摩挲翅羽，又好像人类骤遇惊恐之际的心跳。

然而除了辛雨荷，老张和梅梦蝶始终没有对此有丝毫的感觉，这无疑可以证明，她所将要遇到的情形只是为她而备的。

“我们都有无数的曾经，有些曾经是真正经历过的，有些曾经是来自异度空间的经历。”

萧寂很少评价别人的经历，但是在不久之后，他对辛雨荷今天所遇到的事情做出了以上的评价。

辛雨荷的目光终于飘到了那令她感觉到心被刺了一下的所在，那是防空洞未被藏书遮蔽的一面墙壁，墙壁上似乎画着两个人。

而在梅梦蝶的回忆中，她自始至终也没有发现防空洞有何异样，更从未留意到那面墙壁。

那两个人的影像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真切，赫然是一个与梅梦蝶有着三分相像的大姑娘和辛雨荷自己。

大姑娘的手中握着一本书，而辛雨荷双眼直直地注视着那本书，似乎动弹不得。

辛雨荷急忙闭合了双眼，然而那墙壁上的画面已经直透入她的头脑，她已经无处逃避。

梅梦蝶又拿起一本旧书，刚翻看过的旧书因为没有过多在意而跌落到地上，而且发出了类似于讥诮的声音。

正是这声音将闯入辛雨荷头脑中的画面惊走，在画面一闪而逝的瞬息，辛雨荷似乎看到了画面中的自己向她投过来欣慰的目光。

老张在她们终于决定离开的时候说：“四十年前，那个找过我的大姑娘曾经让我做了一部古籍的赝品，如果你们有这种需要也可以找我，当然这也是一种生意，毕竟我得过日子活下去。”

梅梦蝶说：“有这种生意，我一定会照顾你。”

老张似笑非笑地说：“我看得出，你未来一定会被一些赝品所困，甚至你的一生都最后被折磨成别人的赝品。”

事实证明，梅梦蝶未来十多年中对这个通阴阳晓八卦的老人眼下所说的话丝毫没有在意，当她终于醒悟的时候，已经追悔不及。

老张眼含深意地瞧了一眼辛雨荷，说：“快走吧，否则一百年很快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