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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总算是有线索了(2)

“现在,菌子人在哪儿?”郑行中问。

“不知道,反正他是贾正的人。贾正在省城有一家珠宝公司,叫什么来着,绿林阁......,啊,对了,叫绿林斋。其它的,真不知道了。”头儿模样的如数家珍,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郑行中立即到旁边,发信息给吴宝恒,查找一家叫做绿林斋的珠宝店,或者珠宝公司。

郑行中放了这帮歹徒。安排师兄弟们暂时住在家里,近时有点乱,以防万一。他准备立即赶赴省城,寻找菌子的下落。刚走到店铺门口,看门的师弟把他拦在门外。隐秘地说:

“师兄,有人找你,穿着制服。”

一定是这帮混蛋,报警了。郑行中有点懊恼,放人放早了。转而一想,这帮人都是阴暗中活动的家伙,会复仇,不会报警的。许是其他多事人所为。躲是躲不过的,只好面对。他进了铺面。一位警察,身材苗条,警帽下露出长发。她背对着门口,仍然是英姿飒爽。郑行中正在琢磨着,怎么应对面前的这一位警官。她转过了身,看见郑行中回来,笑着说:

“哥,想不到吧。”

太突然,郑行中一时辨不清来者的身份。一句“哥”,叫醒了他,是左君笑。记住爸爸的告诫,不要和左家人打交道。他好久都没有和左君笑联系了。哪个多事的人报警,居然让自己栽在了左家的手里。看左君笑的表情,也许不太要紧,就算不记得青梅竹马,也是多年的邻居。处理案子,多少会抬抬手。他说:

“是笑笑啊,什么时候调到派出所了?”

左君笑收住笑容,惊愕地望了一会儿,又笑了,她说:

“什么派出所,我还在局技术鉴定中心。”

坏了,一定是永下手太重,伤了人了,公安局技术鉴定中心都出动了。看来这一次的事情不会小,他说:

“是去派出所呢?还是去公安局?”

左君笑生气了,娇嗔地瞅着他说:

“哥,我看你的神经出了问题。以后不许这么开玩笑。”

儿时郑行中一直娇惯着这个女孩,大凡他们起了冲突,都是她发脾气,她在动怒,郑行中的职责是哄着她,逗她笑。今天不行,他们从现在开始,要做大人们做的事情。要论案子,郑行中哪有心情开玩笑。他说:

“那好吧,你说去哪儿?”

“我说去吃饭。”这一次左君笑真开心,她说完,便挽起郑行中的胳膊,拽着他走出了店铺的门口。

郑行中很被动,被左君笑拽着往前走。他不知道是去派出所,还是公安局。反正现在是亲情加法律,信天由命了。

尉市的二马路是一条老街,改造以后,风光华艳,再也找不到老街的模样了。二马路和一条小街的交汇处,有一家排挡,叫排挡,也不完全对,它比排挡豪华。叫豪华餐厅,也不对,它的设置布局,太过于大众化。排挡的店名,那才叫怪,“大锅饭”。店家精明,为食客们献上一幅时代的漫画。对善于怀旧,不想发财的人来说,像一支银针,轻轻地挑动一下他们的心脏,让热血沸腾起来。

他们在大锅饭的门前站定,郑行中不走了。他侧身看着左君笑,质疑地问她:

“真的是来吃饭?”

“说好了来吃饭,就是来吃饭。”左君笑觉得,今天的郑行中就是有点怪,不由分说,拽着他进了大锅饭。

他们坐定,左君笑不让郑行中点菜,她自己来。没过多大一会儿,招待送上了一只盘子,盘子中央放着一个肉夹馍。肉夹馍一刀两断,人各一半。

郑行中明白了,这个笑笑,仍旧停留在儿时。她这是准备法律、亲情两步走。这分明是先断了亲情,再用法律下狠手。他说:

“怎么一个肉夹馍?”

左君笑低眉,狡黠地瞅他一眼,隐秘地说:

“看看,再想想,小时候吃肉夹馍的事。”

郑行中想起来了。儿时,阿姨买了肉夹馍,总是一刀两半,郑行中大,吃大半。左君笑小,吃小半。郑行中很快便吃完了,看着左君笑手中的肉夹馍眼馋。阿姨看他馋,让他再咬笑笑手中的一半,他总是一大口咬得左君笑的手中只剩下一条边。左君笑哭,下次机会来的时候,阿姨便不许郑行中动手,只能张口去咬。郑行中总是躬着腰,双手后翘,浑身发抖地使劲去咬。左君笑的肉夹馍里,多少还留一点肉,她不哭了。儿时的记忆,郑行中感到无比的温馨。他说:

“那时我们都小,现在我一个人就能吃两个。”

左君笑不悦,佯做生气,转过身,面对椅背,她说:

“谁让你吃来着,人家是让你看看,想一想儿时的事。”

郑行中发现自己误解了左君笑,她不是想要断情,而是带他来这儿怀旧。忆起爸爸的告诫,他得悠着点,对左君笑,他不能动情。儿时的情义,也让它随风而去吧。他说:

“小时候的事,我都记得。今天你不休息,来找我怕不仅仅是怀旧吧。”

左君笑忽然想起来,她今天不是找她的行中哥来玩的。她有特殊任务。其实,这任务并不特殊,是专案组为了保密,让她这位搞技术的人出面,约郑行中出来了解一些过去的案情。是专案组的负责人佯做神秘,半开玩笑的话。她却认认真真地当做特殊任务完成罢了。她神秘地说:

“有人要见你。”

“谁?”郑行中感到有点紧张地问。

“郑伯伯的案子,是最高人民检察院督办的案子。现在正是调查阶段,很隐秘。考虑你当初年纪太小,可能知道的不清楚,先在外围见见你。”说着,左君笑忽然看见了来人,站起来招招手,喊了一声:“张队,在这儿。”

来人不像郑行中想象中的警察。身高、且瘦,戴着一副眼镜。脸上一点儿也不凶,抓住坏人,他肯定没有威严。被叫做张队的人过来和郑行中握手。手一搭上,郑行中感到了力量,假如论功夫、力量绝不在自己之下。

“张浩,郑援朝专案组的副组长。你是郑行中吧。”张浩说。

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十几年了,郑行中打从懂事,就跑北京、去省城、尉市的公检法,不知道跑了多少趟。现在,终于有人管了。案情中的其它情况,他不十分清楚,或者应该说是他知道的都会被定为一面之词。郑行中不想说那么多,和爸爸一样,只有那块玉石毛料会说话。可是现在,玉石毛料又不见了。他的线索,讲给面前的专案组副组长,怕也和当初爸爸讲的一样。玉石毛料的去向,是发生在案发前,还是案发以后。警察是讲证据的,没有实证,讲也白搭。想着贾正,菌子都是井家堡子人,不如把线索引向井家堡子,让警察去查。他说:

“案发现场有一把榔头,四磅重的,只有井家堡子能制造。”

“是的,我知道,这件证据在案。可是,证据对郑援朝不利。四磅榔头确实出自井家堡子。”张浩这些都知道,他还想知道更多。

“有一块玉石毛料,案发时一定在现场。”郑行中忍不住了,他说。

张浩沉默了,有些案情,他不能告诉郑行中。预审的警察,当初肯定是遇到了不小的压力。他没有屈服,有意在卷宗中留下了线索。郑援朝的口供,提到那块玉石毛料,预审警察在原件上把这一句话删掉,笔删的痕迹很轻,可以清楚地看出原话。也让郑援朝按了指模。这条线索,在其它的卷宗中没有出现。可惜,这位预审警察已不在人世了。张浩有难处。他说:

“这块玉石毛料知道,会查的。”

听到张浩轻飘飘的答复,郑行中很不满意。玉石毛料后边的线索,他也不想提起。再说了,现在他掌握的线索,都是有头没尾的东西。他不说了,他不相信警察的能力。爸爸分明没有杀人,却被戴上杀人犯的帽子,死死地按在监牢里,苦渡终生。他得自己努力,把证据摆在他们的面前,看他们怎么说。他说:

“会有证据的。”

张浩看出来郑行中不高兴。嫌疑人的家属,他见多了,有这种心态,不奇怪。他安慰他说:

“相信我们,会还你清白的。”

张浩吃完饭走了。郑行中心里无比沉重,成立郑援朝案的专案组让他高兴。眼前的这位张浩,令人失望。这么重要的证据,是杀人者犯罪动机的根源,他居然不在意。拿什么还郑家的清白?他不由自主地说:

“案件的焦点都抓不住,我看也不过是二五一十,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

左君笑看郑行中不高兴,连忙从对面走过来,和郑行中坐在一起,抱住他的胳膊笑着说:

“哥,这你可就不懂了。张队可是有名的‘铁瓶子’,盖上盖子,里外不透风,想看都难。他不会给你透漏案情的。”

“我不是让他透漏案情,我是觉得他对重要的证据不在意。”郑行中不悦,大声地说。

左君笑看郑行中火上头了,忙陪着笑脸说:

“哥,相信共产党,相信政府,一定会还郑伯伯一个清白的。”

不说清白,郑行中不生气。一说清白,郑行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们是相信政府,相信党的。可是,郑援朝在监牢苦渡终生,是不争的事实。他气呼呼地说:

“监狱也是政府开的。”

左君笑看郑行中想不开,拉着他出了门,她说:

“哥,不想这些烦心的事了,走,我陪你走走。”

尉市的夜,灯火璀璨。夜灯逼弱了月光,城市忙碌着,少了浪漫的情趣。

他们在马路边向前走着,和平日上班一样,没有那么慢。来到了中央广场,今晚的月亮很好。在广场,月亮比城市的灯光亮,让人的脚步慢了下来。一阵夜风袭来,有点凉,郑行中脱下外套,披在左君笑的肩上。忽然,郑行中闻到一股清香,是左君笑的身体散发出来的,不由一阵陶醉。看看身边的左君笑,她已不是让他背着抱着的小女孩了。一丝潮热掠过郑行中的面颊。

脚步慢了,左君笑来了兴致。和儿时一样,她乐意享受郑行中的疼爱,任由郑行中把衣服披在自己的肩上,这是妹妹应该得到的。

“哥,我们在椅子上坐坐。”

长这么大,这些要求都是左君笑提出,郑行中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反对过。他们在椅子上坐下,左君笑的头歪在郑行中的肩膀上。那股醉人的香气又袭过来,郑行中不敢动,怕醉人的香味走了。

这个时候,左君笑一句话也不说,她斜瞅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洒在她身上,也洒在他的身上。郑行中总是躲着她,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他们都大了,他是害羞。她希望他害羞,害羞心里就有鬼。她的心里甜甜的,希望害羞的鬼,快快到来。

郑行中觉得自己有点抖,他的脸面向左君笑侧了一点,就那么一点点,她的头发抚弄着他的面颊,像火烧,浑身上下热辣辣的。他不忍了,颜面向下移动,他感到左君笑仰着脸,眼睛闭上了。他挨着她的脸,他颤抖了,他们脸紧贴着。郑行中在寻找,脸挨着脸寻到了左君笑的嘴唇。忽然,左君笑离开一点,伸手挡住了他的热唇,轻声地说:

“不行,我穿着制服。”

郑行中觉得扫兴,更觉得害羞,在疼爱多年的妹妹面前显丑,觉得无地自容。他红着脸低下了头,不说话,他还能说什么。

眼前这尴尬的局面,还是由妹妹打破。左君笑看出郑行中难堪,她站起身,把郑行中拉起来,说:

“哥,抱抱,抱抱也是一样的。”

左君笑对面抱着郑行中,把头扎在他的怀里。郑行中双臂下垂,他不想丑态尽显。他说:

“走,我们回去。”

两站路,他们没有乘车,紧紧地靠拢着,一直走到郑行中的楼下。月光还是那么亮,繁星点点。郑行中站住了,他说:

“楼上人多,走,我送你回去。”

左君笑仰起头,望着他。郑行中这才是第一次欣赏到她的眼睛,眸子乌黑,睫毛那么长。那股香气又袭过来,他忍住了。爸爸说,不要和左家人打交道。

左君笑感到郑行中没有留她的意思。她离开身,说:

“别忘了,我是警察。”

郑行中还是把她送出小区,拦了的士,依依不舍地望着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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