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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再遇

翌日清晨,太阳在雁经寺内的撞钟声中苏醒,缓缓升上地平线。

“师父,方才青水阁的人来投放了香油钱,说是感谢您做法事。”年轻和尚声音稚嫩。

净定点头,“去帮镜空打扫后院。”说完他朝着正殿走去。

寺外,苏乐烟被春水搀扶着下马车,她抬头看着庄严的寺庙陷入犹豫…最终还是踏入了庙内。

整座寺庙皆是古木建成,只有门外的两根圆柱刷上了红漆,其他柱子保持了原貌,但原木上面刻满了经文。院内立着半人高的铜质香炉,圆形香炉内插着许多未燃尽的线香。

苏乐烟和春水取瓢洗净双手,春水去偏殿请香。

“那不是青水阁的头牌么?!”

“还真是!青楼女子竟然敢踏入佛门圣地,真是不怕惹怒佛祖!”

旁边两个妇人鄙夷地看着苏乐烟特意拔高了音量讽刺她。

苏乐烟只是眯着眼看着周围的环境,并未回应,因为她内心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又为何而来?可能是被木鱼声牵引想求一份内心的沉静,也可能是看见红色袈裟,她想求得来世光明。

春水请香归来,苏乐烟左手执三柱香从偏门走进正殿,她恭敬地上香,随后跪在右边的蒲团上,闭眼双手作揖。

待她睁开双眼侧目时,红色袈裟逆光而来,他从正门走入跪在中间的蒲团上——左手执念珠缓缓转动,念经声和着木鱼声萦绕在耳边。

阳光裁剪出他的身影投射在她的衣摆处,岁月静好。

佛祖应当也这么宽容,她想。

净定礼佛完起身,看向旁边眼神空洞的朴素女子,沉稳又缓慢地开口:“施主,心诚则灵。”

苏乐烟点点头表示感谢,起身和春水走了出去。

净定看着她沐浴着阳光的背影,想起方才院外那一幕,右手拇指不禁磨搓了一下食指。

苏乐烟神情木然地走出了寺庙,右脚刚搭上马车,看见来人,明明是四月天她却有如坠冰窖之感。

贵员外惊讶地抬眉,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他迈着笨重的步伐喘着粗气,嗓音干涸:“乐儿,你真是让我想得紧!不如待会去我府上坐坐?”

春水见此慌张开口:“贵员外,苏姑娘还在养伤——”

“乐儿,你哪里受伤了?”他明知顾问,语气还颇为得意:“正好我府里有位神医,你马上就能痊愈!”

苏乐烟攥紧手帕,周边来往行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这些声音里面有轻视、鄙夷、还夹杂同情。

苏乐烟的头嗡嗡作响,她想她宿命如此,不应来求神拜佛,或许求这位贵员外高抬贵手更有效?她苦笑着嘲讽自己,心里百转千回。

她整理好心情,拒绝道:“我今日实在是身体不适,改日我再好好陪罪。”

贵员外冷哼,握着着她的手腕紧盯她半威胁道:“你们王妈妈还要仰仗我!识时务者为——花魁,乐儿!”

闻言,苏乐烟脸色惨白。

他拖着她往自己马车带,苏乐烟则紧拉住缰绳旁边的横木,春水也死命拉着自家姑娘。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沉稳而有魄力的声音传来,“贵施主,佛门圣地莫要胡来。”

贵员外看着来人,暗自啐牙:“哎哟,净定大师这可污蔑我!我是好意带着苏姑娘去疗养。”他收回手假模假样。

净定的视线扫过贵员外未作停留,看向苏乐烟时带有审视的意味,又看到她通红的手腕,下颌不自觉的收紧。

“苏施主今日是来礼佛,礼佛完毕还是早些回去,闲暇时可诵经,方能静心。”净定的视线牢牢锁定苏乐烟的眼神,不会让人觉得失礼,反而很是真诚。

他停顿片刻朝贵员外道:“请贵施主随贫僧来偏殿,确认您夫人的法事。”

闻言,贵员外迅速恢复往日的人模人样,“乐儿,我先干正事,之后来找你。”

贵员外跟在净定身后,走到寺院正门处,镜一从偏殿赶来,“师父,一切已准备妥当。”

苏乐烟远远的望着年轻和尚的侧脸,总觉得眼熟,但具体是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苏姑娘,我们回去吧。”马夫提醒苏乐烟。

苏乐烟看着他,“这件事你先别告诉王妈妈,我和春水晚点回去。”

马夫对于苏乐烟知道他是王妈妈的人一事感到意外,眼神示意春水看好苏乐烟,驾马离去。

马夫回到惊鸿阁,急匆匆地往二楼跑去。

“小姐,苏姑娘方才遇到了贵员外。”

“苏乐烟被带走了?”怡莲看着新涂的蔻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满不在意的发问。

“没有,被净定大师拦下了。”马夫恭敬道。

“净定…大师,就是那个来做法事的和尚?现在她人呢?”

“苏姑娘说晚点回来,有春水跟着。”马夫小心翼翼的观察怡莲的表情。

“春水?呵!她最近好像有点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去教教她认认主人。”怡莲慵懒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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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乐烟去点宝阁买了些糕点,然后和春水一起去沁茶铺饮茶,刚进隔间吩咐小二上一壶柳花茶,便听见旁边隔间的谈话声。

“杨兄,晚上相约惊鸿阁?我很久没见苏姑娘了。”

“我就不去了,晚上要陪家父。”杨珉笑道。

“难道杨兄不想念苏姑娘?”李玉问。

“老弟,我今日在雁经寺遇见苏姑娘了,而且还碰见了贵员外。”

“贵员外找她?我可听说贵员外的夫人刚去世。我倒是很心疼苏姑娘。”

“李老弟,你是心疼人?还是心疼听不见她弹的曲子?”杨珉打趣道。

“当然是都心疼!苏姑娘被贵员外带走了?”李玉一副忧愁样,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没有,净定大师带走了贵员外。”

杨珉握着茶杯继续道,“我确实好奇他何时这么热心肠。”

“这话怎么说?”

“家父和怀空方丈是故交,听说这净定大师从小被抛弃,后由怀空方丈抚养。说也奇怪,他一直在寺庙长大,但是到了十三岁才出家,起初为武僧。”

“十三岁?武僧?”李玉连连疑惑。

“嗯,虽然出家晚,但是好在有慧根,二十六岁便接替怀空方丈成为第三代禅师。前年他跟随方丈来为家母祈福,我倒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他虽然温和谦逊,但和其他和尚又不一样——”他故意拉长语调吊人胃口,呷口茶继续说:“我的贴身婢女备好祈福物品退下时,被蒲团绊倒,他在旁边干看着她倒下,一点不见出家人的慈悲为怀!我起初以为出家人不能近女色,但是怀空方丈将婢女扶起来了。

之后,也常听见关于他的事迹,总觉得他好像只对佛经感兴趣,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圣僧。但今日我对他的认知稍有改观。”

李玉听后,抿了口茶:“也许是路见不平,毕竟他应该清楚贵员外的夫人是如何离世的。”

杨珉不置可否。

另一间房内苏乐烟慢慢品着柳花茶,压制住心里泛起的苦涩。可能自己真的低入尘埃,连他都看不下去。

夜晚,寺外寒意渐起,净定站在寺院门口,望着远处被黑夜裹着的起伏山丘,转身走去禅房,打算抄卷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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