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认

怡莲好心离他远了一点。

镜一好不容易缓过来，看见怡莲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他微微羞赧解释道：“这位施主，我只是鼻子有些敏感而已。”

这话潜台词就是——你别再笑了。

怡莲收住笑容，可逗人的心思一点都没有收。她故意道：“哎，小师父，你们僧人也可以进出这样的地方吗？这儿可都是活生生的女子。你来这儿，算破戒吗？”

苏以起本来还懵懵懂懂，经怡莲这么引诱，瞬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脸颊通红。他结结巴巴解释：“我是…是跟着我师…师父来的——”

“哦？！这么说你师父也破戒了？”怡莲打趣道。

“不是！我们不是来…不是……”

“不是来什么？”

怡莲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见苏以起局促，她也不知怎的就起了捉弄的心思。她正抬起手想摸一下苏以起的小光头，他突然扭颈迅速看了她一眼，

“不是来打扰姑娘的。”

“打扰?”

怡莲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她从小便在阁里长大，从万分不愿到被迫无奈，没人和她说过任何类似抱歉的话，好似她就该那样，就该陪男人嬉戏。可此时小和尚眼里的歉意真挚无比，让她晃神。

镜一说完后又转过头来，就当他打算离开时，台上的乐曲弹毕，一位女子摘下面纱，俯身道谢：“谢过各位看官。”

苏以起就这么隔着男男女女愣愣地看着苏乐烟，他似看不真切的抹了好几下眼睛，可眼里蓄满的泪水总是模糊视线。

他这几日很是后悔，为自己偶尔的胆小感到羞愧，没有及时救下阿姐他很痛恨胆怯守矩的自己。甚至难过于以后再难想见。可当苏乐烟站在离他几十米的地方，他说不出什么感觉。

可能换个地方再见，他会感到庆幸许多。

怡莲回过神后见苏以起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的苏乐烟看，不屑道：“男人都一样。”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总之她心里已经没有刚才被苏以起挑起的波澜。她又端起酒杯去寻刚才被她晾着的公子。

苏以起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苏乐烟，脚步也朝着她急急走去。

苏乐烟近日身心疲惫，从贵府回来后连日的演奏让她十分劳累，再加上每天晚上无论是入睡前还是梦中她想的都是阿弟，整个人白天也提不起精神。今日幸而难得王妈妈让她演奏完休息。

她晃晃脑袋，抬手示意春水退下，打算去房内休息。就在她刚踏入房内，就要关门的时候，门前出现了一道蓝色僧袍身影。

苏以起呼吸急促，心脏剧烈跳动。

亲人相认的情感起伏类似于近乡情怯。

期待又害怕。

苏乐烟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恍惚之际，苏以起轻声叫道：“阿姐。”

阔别多年的亲人再次相见，涕泪纵横。苏乐烟扑上去抱住紧他，断断续续道：“阿弟，你…过得…好吗？”

苏以起在阿姐熟悉的怀抱里放声大哭，就像以前他不懂事吵着闹着要没什么盘缠的苏乐烟买点心一样，他可以在自己的避风港里撒娇耍赖，肆意妄为。

哭了许久，两人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苏乐烟牵着苏以起进房内，和他一起坐下。

苏乐烟双手紧紧地握住苏以起，“阿弟，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怎么成为僧人了？阿姐没有不要你，我本以为你会在某户人家健康成长，像寻常男子一样参加科考，娶妻生子。怎想世事难料，阴差阳错你过上了另一种人生。”

苏以起用手拭去苏乐烟的泪水，自己也用袖子抹去泪痕，“阿姐，我现在挺好的。我的师父对我很好。可是我觉得，阿姐你过得不好。”

苏以起想起二人最初重逢时，苏乐烟被困柴房。如今再次相逢，自己的阿姐竟然沦落为红尘女子。

苏以起仔细地看着苏乐烟，小时候他的阿姐很爱笑，也很爱逗他，每次阿爹买回来的点心，阿姐总会仗着身高优势抢走不让他吃，还会凶巴巴地说她要一个人吃完。每每这时苏以起就会撒泼打滚，而阿爹则随他们闹。

可每当苏以起午觉或者第二天清晨醒来之际，桌子上总是摆着只动了一小口的点心。他一直都知道阿姐疼他，所以他被师父抱去寺院清醒过来时，更多的是迷茫。

那时候也罢，这时候也好，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才让他们姐弟二人分开十年之久。

他想开口询问，但又怕戳到阿姐痛处，一阵阵苦闷像细线缠绕着他。

苏乐烟深深地叹了口气，“阿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阿姐看见你现在健康平安就已经很满意了，对阿姐来说这也算一种圆满。”

可苏以起很固执，“不应该只有我过得好，而阿姐就在这里…就被困在这里。”

“阿弟，阿姐现在过得还行，每天也只需要弹弹琴陪人聊聊天就好，倒是你，你在哪个寺庙当僧人？阿姐以后可以去看你吗？”

苏以起毕竟涉世不深，便也相信苏乐烟所言。“我在雁经寺，以后能不能来看我，我还得去问一下师父，或者以后下山了我就来看阿姐你。

对了，我的师父很厉害，他精通佛理也备受人尊敬，阿姐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也会成为师父那样的人。”

说完，苏以起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姐弟两人也不知谈了多久，月亮爬上树梢，房内两人还在低声畅谈。在热闹喧嚣的惊鸿阁内，小小的房间充满温情。

净定打坐完毕，见苏以起还未归来，担心他化缘路上是否突发意外想去寻人。但又想着，也许是遇见了有缘人花费的时间比较长，决定耐心等候。

静心楼外苏以起开开心心地拿着空钵盂回来，推开门就看见自家师父入定了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他朝师父奔过去。对于苏以起来说，净定是堪比家人的存在，所以他很想告诉师父他找到阿姐了。

“师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