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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引道路

大快朵颐的同时,楚越尘不忘由衷的赞美,出自裴凝玉之手的烤鱼,酥香嫩滑,是难得的人间美味。

这些溢美之词,裴凝玉也是一笑置之,他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一个人游历,一个人生活,挥之不去的还有孤独,总要找点乐趣,在漫长乏味的岁月里,他练就了一身极佳的手艺,一顿美味,便是他最好的犒赏。

画明河畔的乱石上,几只小乌龟上岸,伸长脑袋嗅着来自黄昏的余温,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一张巨大帷幕,仿深陷进沼泽,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明晃晃的柴火,映照得他们脸颊微红,眼眸里跳跃着炙热的火苗,楚越尘给风渊盖了一张薄毯,动作轻缓缓,看着他的半截腿,微微叹了一口气。

青玄蟒咬穿的大腿,在炎热的天气里腐烂感染,大有蔓延迹象,裴凝玉为了保住风渊的生命,取掉了糜烂的双腿。裤管里空荡荡的,再想站起来,也就成了奢望。

他俩立在河畔,笔直挺拔,不远处的篝火猛烈的燃烧,头顶的满天星宿,忽明忽暗。

晚风吹来,发丝微动,薄衫轻飘,裴凝玉仰望星辰,漫不经心的问道:“秦问兰怎么样了?”

“他身体一直不太好。”楚越尘看向他,一五一十的说道,“烟城杀戮唤鱼池,王征召云栖寨支援唤鱼池重建,他他随大军一同来到了唤鱼池。”

“逞强。”裴凝玉眉头轻拧,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

“我倒觉得他深明大义,本来年岁已高,身体不好的情况下,依然将家国天下摆在第一位。”楚越尘辩驳。

“我也听说烟城对尊碑城虎视眈眈,唤鱼池发生了惨烈的战事,我此去就是想探探那里发生了什么?”裴凝玉身形健硕,脸颊轮廓坚毅,岁月沉淀的,是成熟而稳重。

“烟城潜伏着神秘的高手,为了平安撤离从云栖寨而来的村民,顾秦将军明知不可为,义无反顾的挡在了来自烟城的十万大军阵前。”顾秦的离去像一首悲壮的挽歌,说到此,楚越尘眼中闪过一抹难过之色。

“高手,能有多强?”裴凝玉疑惑的问。

“顾秦已入化炼境,但是在那名高手的招数下,不堪一击,伤得面目全非。”楚越尘没能亲眼见到激烈的打斗,但凭顾秦的伤势,也能推断出个大概。

“除非他已进入晋玄境,在澜洲,每一层炼力的晋阶,都意味着绝对的差距,但是整个澜洲晋玄境的虽说不多,却也不在少数,或者他已达到巅峰,那么澜洲上越圣境的强者便屈指可数。”裴凝玉思考着,虽说烟城素来霸道,但如此大动干戈,实属意料,屠尽唤鱼池就是激化矛盾,南宫鼎大有开战之意。

“恐怕,只有见到左翼卫血溅,才清楚当时发生的一切。”否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猜测。

经历半月的疲于奔命,楚越尘渐渐喜欢上夜晚,一丝薄凉,万分安静,漫天星辰,他才能将思绪放空,任由它遨游在这片深沉的夜幕里。

“你打算去哪?”裴凝玉终于将目光收回,落在楚越尘身上,带着强烈的好奇心。

“我曾流浪了十三年,听说,在这片大陆上,隐匿着一位来自圣境的强者。”楚越尘毫不掩饰的说,“我想和他做一笔交易,如果能成为你一样出色的人物,付出怎样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裴凝玉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倔强而执着,可是眼前的男人和当年的自己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他太弱了。

“既然想做强者,何不付诸努力,滴水终将穿石。”

“我试过,你看我的魂元,依靠努力就能突破的吗?”楚越尘颓唐,失望的眼神闪烁不定,他像迷失方向的蚂蚁,无奈的挥霍时光。

良久,裴凝玉说道:“游历澜州,我有幸得见那位圣境强者一面。”

楚越尘眼中放出巨大的光芒,满怀期待的看着他,迫不及待地追问:“他在哪?怎样才能找到他?”

“他在哪,我不知道。”裴凝玉回答,像一盆冷水浇灭了火焰,楚越尘失望的垂下眼眸。

“他同我说过,找他就去大漠之心。”裴凝玉继续补充道。

楚越尘难掩兴奋,他站起身,尽量让自己平静,这个答案,无疑会是楚越尘后半生为之而追寻的理由,直到心跳停止。

裴凝玉没有去过西界,也没有去过大漠之心,那条路必然坎坷。他不忍楚越尘心灰意冷,说出这个秘密,不知是害了他还是救了他?他见过世间形形色色的人,唯独没有见过楚越尘这般残缺的魂元,难以想象,这些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裴师兄,我想再拜托你一件事。”楚越尘看向风渊,他还在昏睡中。

裴凝玉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问道:“你想丢下他,一个人去找圣境强者。”

楚越尘移回视线,叹了口气:“本来失去这双的腿的人应该是我,如今,风渊更是失去了他的腿,日后站起来想必是无望了,既然如此,我更应该替他走完未完的路。”

“如果风渊醒了,请裴师兄好好安抚,日后相见,我定当将亏欠的一并归还于他。”楚越尘背过身,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和眼,便不知说这话时带着怎样的情绪。

“你现在还算像个正常人,但是你的身体是濒于崩溃边缘,如果继续逞强,以我的境界也难以救你。”裴凝玉善意的告诫。

这一晚,他躺在星空下,辗转难眠,看着星辰亮起,又暗去,偶尔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他想,数以亿计的星辰,陈列其中,多么微不足道,他也一样,沧海一粟。

一夜未睡,天微微蒙蒙亮,远山透着熹微浅光,他便起身,在画明河边呆了片刻,毅然决然的离开,又如十三年一样,去经历一场孤独的冒险。

风渊醒来的时候,躺在竹排上,行至水中央,两岸山水纷纷倒退,他看着船头一尘不染的白衣,环顾小舟,只有他们两个人,朝着背影问道:“你是谁?我在什么地方?”

裴凝玉没有回头,双手背在身后:“你醒了?我以为还有些时辰你才会醒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风渊忍着身体的剧痛,仰望着裴凝玉的后背追问。

“他走了。”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像一双手将风渊推下悬崖。

“走了?”风渊有些难过,他喃喃道,“他说过我不是累赘,他怎么能一走了之。”

他的手摸到空荡荡的裤腿,脑海一片空白,反复试探了几次,方才死心,他咆哮道:“我的腿呢?”

裴凝玉转过身:“为了保你的小命,只好截掉了双腿。”

“我宁愿死。”他幽怨的抬起头,现在,他什么都不剩了,如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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