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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闻墨的想法

赵然听着这话,已经呆立当场了,对闻墨不由自主的竖起了大拇指,这想法,这胆魄,果然是惊世骇俗。

如果闻元之真的站出来做了担保,那就表明和土匪挂上钩了,这对于忠君爱国了一辈子的闻元之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闻兄,你这想法也太极端了,难怪敬松先生不同意。”赵然叹声道。

闻墨挠了挠头,讪讪道:“其实我也不是要他真的做什么担保,就是让他出面劝劝大家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果然还是年轻了些,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赵然心里暗道。

“闻兄,敬松先生心怀天下,他肯定也是关心这些百姓的,但是有些事情,他不能做,哪怕他的初衷是为了百姓好,但是在某些人的眼里,这就是勾结土匪,老先生做了一辈子的忠臣,总不能让他在最后被人泼上几盆脏水吧。”

“唉……我当然知道爷爷的性子,只是这大肃,没得救了啊……”闻墨满是无力感,充满了担忧,“大肃的根已经烂了,只有把这棵已经烂了的树推倒,重新种上一棵大树,这天下的百姓才能有出路。”

“所以闻兄,就看好赢大当家这棵小树苗?”赵然提醒道,“可是闻兄别忘了,赢大当家是女的……”

“女的又怎么了?”

闻墨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自古以来都男人将女子视为附庸,视为弱者,视为传宗接代的物品,但是无论男子、女子,不都是天地宠儿,父母生之?巾帼无须让须眉,就算女子,一样可以建功立业,改天换地,赢离妹子仁、义、智、勇,样样不输我辈男儿,怎么就不可以主宰这个天下了?”

赵然瞠目结舌,对闻墨也是肃然起敬,闻墨的这套理论,在赵然的前世并不稀奇,可是也是经历了重重万难才得以实现,而闻墨现在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在这样一个男权至上的时代里,简直就是独一份了。

而且,闻墨不仅仅只是说一说而已,而是用行动在践行。

从他支持赢离出去拉大旗做土匪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的确确是在践行自己这套男女平等的想法。

“其实要改变这个现状,也不一定要当土匪造反才可以实现,闻兄既然有此大志,何不入朝为官,从朝廷自上而下改革整个社会。”赵然说道。

现在选拔官员还都是举荐制,作为闻元之的孙子,闻墨要想当官,太容易了。

闻墨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瞒赵兄,一年多前我也曾是这样的想法,但是自从我游历四方,看到了这个百孔千疮的王朝之后,我就把这个想法给推翻了,因为那样,治标不治本,顶多可以延续大肃王朝数十年国运,但是最底层的百姓,依旧水深火热!”

“闻兄到底看到了什么,能否告知在下?”

这也是赵然最想要了解的信息,封建时代的信息流通太不方便了,再加上靖州处在西陲边境,别说大肃其他地方的消息很难传进来,就连靖江县、靖山县等这些同在靖州的县治的消息,在靖安城里的赵然都很难接收得到。

“白骨千里,生灵涂炭。”

闻墨郑重地吐了八个字,赵然可以听得出来,这八个字蕴含了他对这王朝的失望,对百姓的同情,也有对自己无力改变的挫败。

“赵兄知道正南道是我大肃最为富庶的一道吧?”

赵然点点头,大肃地域广袤,分为了九道三十六州,道是地方最高的一个行政级别,不过不常设行政衙门,接下来才是州、县。

像靖江县,就隶属于正西道靖州。

“听说那里沃土千里,不仅盛产粮食,而且也极为适合养蚕种桑,大肃八成的丝绸都是出自正南道,正南道一户最普通的百姓,在我们靖州都可以称之为富户了。”

“没错,可那是以前了!”闻墨说道,“现在的正西道远远不如往年的富庶了,地方官员,中央朝廷,在这两年都在加大力度剥削蚕农,税收一年比一年高,辛苦劳作一整年,几乎所有收成不是上交国库,就是被当地官吏收刮,原本的富庶之地,如今已经一片荒凉,我甚至到过一个县,那里大部分的桑农都成了佃户,日子一落千丈!”

赵然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相信:“这不太可能吧,即便一两年收成不好,以正南道的底蕴,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闻墨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知道赵兄一直待在紫山书院,不太相信我说的,没关系,在下不才,请赵兄在靖江城待上个三天,看看靖江城外会发生什么事情,窥一斑而见全豹,到时赵兄就知道,我所说非假了。”

就在这时,里屋的闻元之的声音传了出来:“闻墨,你去看可以,若是再乱来,我关你禁闭!”

赵然疑惑地看着闻墨,闻墨耸了耸肩,低声说:“先前我看不过去那帮王八蛋,就上前理论了两句,那人说不过我,就要打我,我就还了几拳。”

看他这模样,估计不是几拳那么简单吧,这家伙还是个热血青年。

“爷爷,你放心吧,只要他们不过分,我绝不动手!”

当天晚上,赵然就跟着闻墨来到了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一幕。

漆黑的夜色下,寒风已经吹了起来,来之前他们听闻元之说过,县令迫于压力,派人在城外搭建了几个简易的大棚,让这些难民,至少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这些难民当中显然是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出来管事,大棚就这么大,能容纳的人数有限,所以能够待在里面的,都是老弱病残。

看样子,已经有一部分人换取了粥水暂时填饱了肚子了,那粥水赵然见过,不稠不稀,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不过也依旧有一部分人,是饿着肚子的,要么是不舍得,要么就是真的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

看着下面为了一碗白粥而付出巨大代价的人们,赵然心里沉甸甸的。

去指责李府这些豪绅?

理由呢?

如果靖山县县衙能够有一点作为,那么这些难民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就不会给李府他们机会。

希望,今晚的风会小一些吧。

接下来两天,赵然每天都会和闻墨带着一些清粥去难民区,只是闻元之为官数十年,公正清廉,两袖清风,家里就几十两银子,前几天已经花费了大半去接济这些难民了,现在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没看李府的人见他们派发清粥都无动于衷吗,就是很清楚的知道,闻墨根本就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

在他们心里,闻元之毕竟还有些影响,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当然,前提是不要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所以闻墨这种可一不可再的行为,他们也懒得管。

第一天,城外难民勉强维持温饱。

第二天,已经有人拿出自家的田产凭证,可是换取的不过是一天的口粮。

到了第三天,赵然眼睁睁看着一对夫妇,就把自己还未满十岁的女儿,抵押了出去。

到了傍晚,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把孩子送到了李府,在这些父母的眼里,孩子们接下来或许会很艰难艰辛,甚至悲惨,但是总好过活活饿死。

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就这样卖出去,他们又有哪一个是甘心的,只是死亡的威胁一直笼罩在大家的头顶上,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谁。

这三天,赵然就真的见过活活饿晕过去的人,要不是他和闻墨连忙施救,那人就醒不过来了。

两人看了三天,可是也愤怒了三天。

要不是这三天闻元之担心他们乱来,跟在他们身边死死盯着哥俩,两人早就冲进县衙去狂揍县令一顿了。

“轰隆隆!”

天际忽然炸响一道惊雷。

阴沉了数天,这老天终于有所动静了。

可是对于难民来说,这无疑是催命之雷。

天气本来就已经够冷了,如果再下雨,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两个在这看着,我再去找县令!”闻元之阴沉着脸说道。

赵然一把拉住他,说:“先生,带上我俩吧,我们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闻元之看了看两人,随即点了点头。

这两天三人经常在一起,偶尔也会谈论起学业来,闻元之对赵然时不时蹦出来的一些话感到震惊,一度自愧不如,对赵然是越发的欣赏起来。

县衙他都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可是县令不是避而不见,就是见了,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付出行动。

至于那些豪绅,一个个豺狼虎豹,他自知没办法改变这些人,找过一次之后就彻底失望了。

所以今天赵然主动提出与他一块前往县衙,他也是考虑到,说不定自己出面都搞不定的事情,能被这个小辈说服呢?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想着赶紧找到县令,可是当他们来到县衙的时候,县衙差役却告诉他们,县令竟然去临江楼赴宴了!

闻元之听到这话又把自己气了一遍,只好气冲冲地赶往临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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