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行动（下）
青牛沟的村民，就这样木木地待在一旁看着丁全和谭勇被男兵队车轮战，既不欢呼，也没有退缩。
这么多年来被官府欺压，他们早已经麻木了，只不过往年的时候，这些捕头只是求财而已，既没有搞出人命，也没有其他的要求，他们想着忍一忍，生活也就过去了。
可是今天，他们心里积压多年的怒火已经到了一个爆发的临界点，现在只需要有一点引诱就可以完全爆发出来。
赵然很清楚这个情况，所以，他刚刚让郭子湘去把人叫出来，其实也是一个试探。
如果这些人真的完全麻木了，真的自我放弃了，郭子湘叫他们，他们多半不会出来了。因为郭子湘说了，今天要杀这两个混蛋。
不过赵然还是很满意的，整个村子十几户人，除了孩子，其他人都出来了。
今天，赵然就要把这些人的怒火给点燃！
他们不是害怕官府吗？那他就在他们面前把高高在上的官府给打下来，让他们知道，官府的人并不是不可一世的！
丁全和谭勇在男兵队的围攻加车轮战下，怒吼连连，仿佛狂暴的野兽一般。
可是任凭他们武艺再高，数十人轮番上阵，他们的体力也逐渐不支了。
在第四支小队上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入下风了，身上不一会儿就多出了数道伤痕。
尤其是谭勇，名字虽勇，可是论勇猛还是比不上捕头丁全，身上十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地流着鲜血。
当第五小队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了，只能被迫的防御。
可是面对八人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他们就算防御再强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们现在的防御在大家看来，就是一张窗户纸而已。
最终，丁全力竭，被男兵们捆了一个五花大绑。
谭勇则是四肢受创严重，早就倒在地上被绑起来了。
为了以防两人咬舌自尽，赵然还让人把他们两的下巴给卸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赵然才缓缓走到两人身边，然后转身看着数十个村民，朗声喝道：“这两位是谁，相信大家都不陌生了，今天，我们替天行道，拿下了这两个人，可是我不打算杀了他们！”
“什么？不杀？”
人群中有一个白发苍苍地老翁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还拄着拐杖，满脸悲愤地说：“我的孙女儿，就是被这两个畜生给玷污了，军爷，他们……他们死不足惜，不杀了他们，我那孙女儿……”
赵然看了看老翁，又看看其他人：“老翁，不是我不杀，而是你看，大家都没有反对我，说明我的做法是对的！”
“对个屁！”
老头用拐杖剁了一下地，猛烈咳嗽了几声之后，大吼，“乡亲们，你们说，他们两个，该不该杀！”
这老头在青牛沟的威望应该是挺高的，就算没有王伯高，估计也仅次于王伯了。
他这一声呼喊，不少人立即附和了起来：“杀！必须杀！”
赵然微微摇头，这气势，还不如男兵队一个小队来得大呢！
他依旧冷着脸说：“莫非其他人对官府还抱有希望吗？莫非其他人是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莫非其他人是怕了吗？”
三个莫非，顿时犹如一颗炸弹一样，炸开了平静的湖面。
年纪较轻的，都是血气方刚之辈，被赵然这么一激，立即就吼了起来！
“我们不怕！杀！杀了他们两个！”
纵然是家中有长辈想要阻止这些年轻人，可是他们根本拉不动已经义愤填膺的众人。
整个青牛沟仿佛被点燃了一般，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表明了态度，高喊“杀了他”！一会儿，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带动起来了。
男女老少，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在这一刻，再也不压抑了。
“杀！”
“杀！”
“杀！”
杀声震天，天地间的黑暗，仿佛也被这民愤给感动了，逐渐撕开了一条缝。
丁全和谭勇这时已经被吓得面如金纸了，这么多年来，他们对这些人欺压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们都记不清想不起来了。
可是他们感受到这些人的愤怒之后，就知道自己今天恐怕被生吞活剥都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丁全企图想要找赵然求情，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
可是赵然压根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浪费，感受到现场的气氛已经调动起来了，大喝：“杀！”
接下来，不用赵然多说什么了，首先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丈，拄着拐杖已经来到了丁全的面前，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拐杖砸了下去。
“嘭！”
一个碗底大的血洞，出现在丁全的额头上！
“杀！”
“杀！”
“杀！”
鲜血的味道仿佛是村民们火药桶的引线一般，所有的顾虑，所有的害怕，此刻都消失无踪。
现在胸膛只剩下的，就只有对丁全和谭勇的怒火和杀意。
所有人一拥而上，得到了赵然命令的男兵队，立刻让开了位置。
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村民在丁全和谭勇两人身上拳打脚踢，纵使是见多了风浪的郭子湘，脸色也为之一变。
相比较于村民们的暴怒，郭子湘还保留一点理智，虽然他也很想给丁全和谭勇两脚，不过这多人冲上去，他们两个已经没有活路了。
“柳戌，你们看着点，如果村民们有危险，或者摔倒了，你们立即出手！”
“是！”
赵然吩咐完这些，郭子湘正好走了过来，看到赵然这么细心，心中对赵然不由又高看了一眼。
他走到赵然的面前，深深作了一揖。
赵然连忙伸手扶住郭子湘，不让他拜下去：“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子湘于两年前来到青牛沟，一贫如洗，是王伯热心相助，不仅带领村民为子湘搭建房子，而且平日里我不在家之时，王伯对子湘妻儿多有照顾，在子湘心中，王伯亲如叔父。”
“他不幸枉死，他的孙女也惨遭玷污，子湘若是自己一人，定是报不了这深仇大恨，承蒙公子大恩，罪魁祸首已然伏诛，子湘替王伯，谢谢您！”
郭子湘双眼通红，看得出来，他真的是付出真情感。
“先生客气了，这是赵然应该做的。”
赵然并没有居功自傲，事实上他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什么大事，只是内心的一杆秤告诉他，这事如果放任不管，他于心不安。
一想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被毁掉一生，一想到德高望重的王伯倒在血泊里，他就告诉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当然了，赵然也不否认，他做这些事情也是有目的的，但是他的目的，也是为村民们着想。
“公子高风亮节，子湘佩服，从今日起，子湘就追随公子左右，愿为公子家臣！”
郭子湘忽然单膝跪了下去，要是赵然还在前世，把得吓一大跳，这可是求婚的动作。
不过在大肃，这是认主的表态。
郭子湘这一跪，就是在告诉赵然，他愿意做一个家臣。
家臣是什么，家臣就是整条命都是属于主家的了，日后的一切，都是主家说了算，这是非常郑重的礼节。
郭子湘若还是金兰谷的教书先生，那赵然只能让他去教导孩子，甚至这个命令都还得通过赢离去发布。
但是成为家臣之后，那么赵然说的每一句话，就是圣旨，哪怕真圣旨来了，也不管用。
“先生，可是想清楚了，我是土匪！”赵然郑重其事地说道。
郭子湘面色不变，说：“子湘看得出来，公子所求，绝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公子有大志，子湘亦有心为天下百姓做点事，所以，这一个请求，是子湘深思熟虑的结果。”
村民们都在泄愤，男兵们都在看着现场，只有卫庆和卞胜在旁。
看到这一幕，也是有些目瞪口呆的。
赵然想了一下，说：“好，赵然感谢先生的厚爱，先生既然看得起我，那我定然不会让先生失望。”
“郭子湘，拜见主公！”
郭子湘郑重行了一礼，这一次，赵然没有拦他，而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一礼。
这也表明，从今天起，郭子湘不再是金兰谷的人，而是他赵然的人了。
对于金兰谷半个主人的赵然来说，看上去区别不大，不过回去之后，还是要赢离说一下。
“队长，丁全和谭勇死了。”
这时刘山走了过来小声说道，“乡亲们打得太狠了，两个人都被揍成了肉泥，连个模样都看不出来了。”
“此等人渣霍乱，就这样让他们死了，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赵然哼了一声，然后走向村民，刚走两步，他又回头说道：“先生，你也一起过来。”
村民们这个时候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所有人都远离了中央地带，那里有一滩血肉。
他们都是普通的老实巴交的老百姓，谁都没有杀过人，但是今晚，谁的手上都带着一些血迹，激情过后，留给他们的就是害怕、恐惧、惊慌。
如果官府知道丁全两人死在了这里，那么后果想都不用想，第二天就是大军压村了！
“乡亲们！”
赵然大喊了一声，大家不安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
“丁全和谭勇，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大家不必担忧，也不用愧疚，他该死！”
有时候，杀人者未必会觉得自己杀人是错的，也有时候，杀人者会一直纠结自己不该杀人！
第一次杀人之后，大部分人都会有一丝过激的反应，这个时候就特别需要有人在旁边进行心理疏导，否则后患无穷。
赵然的这一句话，就是告诉大家，大家是杀了人，可是杀的是坏人，坏人人人得而诛之。
“对，他们该死！”
“我们没有错！”
“王伯就是被他们杀的，他们还糟蹋了村子的女孩，他们该死！”
赵然的一句话肯定了大家，大家自然而然地自我心里安慰，很快，方才那种紧张害怕的情绪逐渐被驱散。
当然了，杀人之后这种情绪不会这么快就好了，村民们之所以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是因为大家都是凶手，法不责众，就算是最后对簿公堂，他们也觉得自己不是凶手。
“大家能够这样想就好了，不过我们现在要说一说以后怎么办？”
“什么以后怎么办？”
不少人都不理解赵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然给了郭子湘一个眼神，示意他来说。
这个时候，让熟人来说，远比他一个陌生人来说比较好。
“乡亲们，听我说两句。”
“是郭先生！”
“郭先生是读书人，就听他说两句。”
郭子湘压了压手，待大家安静下来之后，说：“乡亲们，两年前我携妻挈子来到贵地，是你们，给了我们一家人一个家，正因为这样，我不愿看到大家受到伤害，也不愿意看到大家在官府的欺压下，活得如此艰难。”
“郭先生，这些都是我们的举手之劳，你直接说我们以后怎么办吧？”
人群里有人喊道。
郭子湘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就直说了，这位，是金兰谷，也就是之前的金兰寨的赵然赵队长，这些人，是金兰谷的士兵。”
“金兰寨？金兰谷？那不就是土匪吗？”
人群里立即响起了一阵骚动，这年头，土匪的名声实在是太糟糕了。
“没错，可是他们不是那些无恶不作的土匪，我记得去年的时候，咱们村子还接受过金兰寨的救济，不是吗？”
郭子湘的这一句话，立即让骚动安静了不少。
“可是……可是他们始终是土匪啊……”
郭子湘深呼了一口气，说：“大家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金兰谷的土匪，和官府来比，大家觉得谁才是坏人，谁才是好人！”
这根本不用比，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可以得出结论。
“郭先生，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不是我什么意思，是大当家诚心希望，大家一起迁往金兰谷。”郭子湘沉声道，“金兰谷距离这里不远，有地耕，有房子住，没有官府的剥削，没有官兵的欺压，你们到了那里之后，一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