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爱有三
纯白正烈。如你桃红。
鹿骨国师察觉到病人的气息已经平稳,说明手术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冷峻。与此同时,身边的杀手浑身散发出摄人的杀气,那杀气阴寒无比让鹿骨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暗暗叫好:好一个绝顶杀手,我的心念一动,她就察觉到了并瞬间爆发出无坚不摧的杀气。
葛十七的杀气不是因鹿骨的心念而起,而是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伏在屋脊阴影中的人。黑衣黑裤黑头巾包头,手中撑开一张通体漆黑的长弓,弓上一只漆黑的箭,箭尖所指正是她肩上的霄兽。霄兽那是因音而化的灵物。可有可无,以音伤人,以音索魂,常杀人于无形,是凶霸之物。寻常箭弩根本无法伤到它。这人若是认得此兽,当不会以箭射之;若不识得何故要用箭射它。很快她知道了答案,箭头镶有一枚颤片。
那支箭已经离弦,空气被压缩的波漪在月王府肃穆的门前响起一阵近似于歌声的飘渺声音。锋利的颤尖如一点流星,由浅变浓,由小变大,瞬间出现在葛十七的眼前。霄兽精致的五官和身形突然变得模糊,变成了一团仿佛由线条编成的鸟状物体,并展开了双翅,锋利的翅尖竟如刀刃一样闪着白森森的芒,阳光下几根羽毛滑落,空气中传来奇异的歌声。
犇正虹的夫人站在一棵桃树下,白色的花瓣在阳光下热烈而纯正。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中带着欣喜和好奇去寻找歌声的出处,霄兽的游丝在桃树上盘旋,有几朵花瓣颤动着轻盈盈地飘落,落在夫人的肩上,臂弯。夫人嘴角抿起笑意,身边的小公主扬起芙蓉花瓣般娇嫩的面庞,伸出玲珑的近乎透明的小指头指向花瓣,而薄裘劲装的小王子则一脸凝重,眉头微蹙,侧耳倾听,似乎察觉到了歌声中的诡异。
葛十七抬起手,食指和中指上分别带了一枚铜扳指,“哆”的一声,稳稳地夹住疾驰的箭杆,锋利的箭尖距离她的脖颈不及一寸。黑衣人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意。而刚刚腾起的霄兽猛然间化成一只咆哮的怪兽扑向鹿骨。原来,射杀霄兽是虚招,真正的目标是鹿骨,武器便是霄兽。
此时的鹿骨却痴痴的看着一树桃花下的犇夫人。鹿骨自小习练元罡正气,15岁便有所成,周身卫气可随意念而聚散,聚着坚如磐石,散着柔若蝉丝。寻常的兵器无法伤及肌肤。
葛十七眼见得鹿骨死于非命。想要化手指为霄兽之印将霄兽变化成小鸟模样却是不能。只因指上弓箭的劲力因在那箭尾上加了逆转推进机关遇强更强,所以已有增强之势,且势更持久。若救人必先杀己,就在这电崩火石之际,葛十七陷入两难。
鹿骨认识犇夫人的时候她只有12岁,而鹿骨已经是权倾一时的国师,不可一世的鹿骨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被犇夫人的一番话醍醐灌顶。犇夫人说:“你即使能把最妙的道指示我们。你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却没有爱,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你若有先知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能够移山填海,却没有爱,就算不得什么。你若将所有的周济穷人,又舍己身叫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与我无益。”
鹿骨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他虽以济世为己任,却也视众生为草芥。加之生性理智觉悟较早,少年之时总在不断地修习各种本领。直到名满天下从未有过情爱之心。内心深处也是深以为憾的,可是能和自己学识、智慧匹敌的女人普天之下从未遇见。如今这番话出自一个豆蔻女孩之口,坦诚、真挚切中他的要害,不由得收了小觑之心,虚心的问:“爱是什么?”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鹿骨以为女孩以她的年龄,只会说空洞、幼稚的话,却不料,说的如此深刻和通俗。
鹿骨身为国师,同时也是教主。拥有天下的女孩,可是那一刻,他卑微的像路边的野草。无助、无颜又狼狈。他恭敬地送女孩上车,直到尘埃落定,孤木历历,女孩的身影早已不见,依旧愣愣地看着女孩的方向发呆。
再见女孩已经五年之后,那是还是在一个春天,鹿骨偶然看到一张精致的地图,很是好奇,又因为字迹隽永,秀丽便赏玩起来。这是一张旅游地图,标指着起点,行程时间,目的地的传说。共计三十一个地点,计划得极其准确得当,只是有些传说貌似讲给小孩的。难道这是一张慈父写给女儿的书信吗?
“这是我的。”微服的鹿骨身后传来清澈而知性声音,鹿骨的心突然怦怦的乱跳。莫非是她!真的是她。这是她写给女儿的信。
“真的是你!”
“我已是有夫之人,请国师言语自重,切勿无端。”
“不如夫人儿幼却独游乐无端甚也。”
“我听说有个人在草地上睡觉,做了一个梦。他在睡梦中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蝴蝶在空中翩翩然飞舞着,四处游荡,快乐得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等他忽然醒了过来,但是梦境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起身看了看自己,又想了想梦中的事情,一时间有些迷惘。他竟然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自己还是蝴蝶了。究竟是他在自己的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它的梦中变成了他?可见,人是自然的不部分,怎么能不愿意回归自然那?何况,我非游玩也。”
“南海水中生有鲛人,像鱼一样生活,但是仍然能编织美丽的绸缎,每次从水中出来,卖绸缎的时间稍长一点都会望月哭泣,泪水成为珍珠装满盘子,难道陆上的人就不思念家人吗!”
“鲛人我不知道,但陆上的人也是非常思念自己的孩子的。”女子面有愧。
“五年前之爱之说,你还记得吗?从那时至今常存的有信,有望 有爱;这三样,其中最大的是爱。”鹿骨心喜。
却见女子正色道:“先知讲道之能终必归于无有,说方言之能终必停止,知识也终必归于无有。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有限,先知所讲的也有限,等那完全的来到,这有限的必归于无有了。我作孩子的时候,话语像孩子,心思像孩子,意念像孩子;既成了人,就把孩子的事丢弃了。我们如今仿佛对着镜子观看,模糊不清,到那时,就要面对面了。我如今所知道的有限,到那时就全知道。”
鹿骨心中有悟。不语。女子转身离去。
良久,鹿骨喃喃道:“当你我,不旧爱,不少年。”
今日,见她又隔五年。才知爱之深,痛之切。
“松。”葛十七瞬间做出了一个让黑衣人大吃一惊的动作,垂手待毙。箭的力道本就来自葛十七,现在力道全无,竟直挺挺落下,跌在葛十七脚下的尘埃里。霄兽也在这一瞬间湮灭。
鹿骨看一眼葛十七暗自佩服她的机敏和胆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