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楚
黎沫将实验室的所有数据全部整理好，廖觉枫并没有跟上来。
他小心将仿生人调整成休眠状态，离开了办公室。
黎沫有些担心。
如果那个女孩被先生抓到会怎么样？
毕竟如果只有性格数据，最多就是多花费一些时间重新搜集。
不过仿生人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如果它的数据失窃，对承跃来说会是巨大的打击。
廖觉枫一定不会放过她。
但哪怕是这样，在先生的公司利益，他四年来的研究成果，和女孩的命之间作比较的话，黎沫还是觉得前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一切都可以重来，生命不行。
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了。
一定要帮帮她！
奔跑在实验室走廊上，明亮苍白的灯光将一切都照得清晰到残忍。
实验室里没有任何声音，机械钟表的走动声和他自己慌乱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黎沫只好按照他认为可能的地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寻找。
终于，在资料储藏室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那个实习生女孩已经被围住。
廖觉枫坐在储藏室的桌子前，手指有节奏地点动着桌面，青白的灯光将男人的轮廓勾勒得格外冷漠。
“先生，她是我带的…她工作能力一直…一直都很好…先生…能不能…！”
——别伤害她。
有那么一瞬间，黎沫甚至忘记了害怕。
廖觉枫听到这猛然出现的喊声，讶异地转头看过来：“数据全查清楚了？”
黎沫咽了口口水，轻轻点头。
他现在才缓过神来，无意识地用指甲掐着掌心，手脚都冰凉，但还是试图劝说：
“先生…她…能不能…”
“你先回办公室等我。”
男人的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女孩朝着黎沫看了过来，似乎微笑了一下。
黎沫对人眼神中的表达的意思非常敏感，比如廖觉枫看过来眼神冷漠不带任何情绪。
而女孩，在对他说谢谢。
可…他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黎沫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嗫嚅着想要说着什么，又靠近一步。
但立刻被保镖拦下。
“先生…她……”
“又不听话了，是吗？”廖觉枫嗓音冷淡。
男人好像知道应该如何戳中他的软肋。
黎沫被这句话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颤声道：“我…我现在就…回去…”
余光中，黎沫看到那个女孩被两个保镖按在地上，脸紧紧贴着地面，头发都沾上灰尘。
黎沫心都在发颤，但他只能离开。
隐约能够听到身后传来“交易”“后果”等字样，但大多数都听不清楚。
黎沫六神无主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紧紧捏住手机，坐在座位上。
不知道就这样发了多久的呆，黎沫的脑子乱哄哄的，像找不到线头的一团毛线。
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前一秒在想些什么。
在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总能将他拉回现实。
无力感终于从自我哄骗中挣扎出来，海水与窒息如同梦魇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黎沫想到了从前的一切。
他只是廖先生养的一只小宠物。
他其实谁都帮不了。
包括他自己。
将头埋在掌心中，黎沫像一只鸵鸟一样笨笨地想把自己藏起来。
过了一会，黎沫抬起头，眼眶有些红了。
但他没有哭，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先生曾对他说过这句话。
不过他好像从来都忍不住。
或许是因为那片海，又或许是看到女孩无助却又感激的眼神，黎沫胸口压抑得发疼。
都是因为他胆子太小了，所以才没能帮到那个女孩。
都是因为他…
无数场景不断闪回，男人曾经说出的憎恶的话与涌入口鼻掠夺空气的海浪声逐渐重合。
所有令人恐惧的，无法抵抗的情绪像墨进入清泉，在短短几秒内将清水同化成一片暗色。
突如其来的崩溃让黎沫浑身发软，一整天所有的事情慢慢累积到现在，他那原本就一团浆糊的大脑早就支撑不住了。
耳边一片共鸣，黎沫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求助。
但谁又会帮他呢？
黎沫突然抬起头，他想到了什么。
动了动手指，慢吞吞地将手机打开，出神地看着那个红色爱心的软件，点开——
手机下方出现一段跳动的波浪线。
“先生…”他的声音很轻很软，脸埋在手臂里：
“我是不是…永远都…帮不了别人…”
“——”
“怎么会呢沫沫，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不用有负担。”
手机中发出属于廖觉枫的温柔音色，黎沫闭上眼睛。
想象着先生笑着揉他的脑袋的模样，他慢慢地，将手放在了头顶。
头发没有吹干就出门，头发毛茸茸乱七八糟的。
“不哭，不难过……”
顺了几下毛，黎沫终于觉得自己好一点了。
大约是对从前的一切都记不太清的缘故，黎沫甚至对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完全把握。
他开始重新投入工作，翻看电脑上的数据并记录分析，并偶尔在情绪即将低落的时候同手机中“温柔的廖先生”对话。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门外传来慢条斯理脚步声。
黎沫赶紧把软件关掉，正襟危坐在位置上，看着门口。
“先…先生！”
廖觉枫松了松领带，大步朝着他走过来。
或许是男人的脸色实在太差，黎沫下意识地想向后退。
但这次，他在意识到自己后退之间就硬生生逼迫自己停了下来，死死抓住转椅的扶手，看着一只手朝他伸过来，掐住了他的下巴。
廖觉枫低头吻了下来，毫不温柔，没有章法，似乎想要夺取黎沫呼吸到的所有空气。
黎沫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就被男人抱在了怀里，抬眼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小人软软地笑了一下。
“先生…”
“沫沫。”廖觉枫低下头在他耳边亲吻。
先生的心情很不好。
会不会是那个女孩……
“那个实习生…”黎沫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胸口上，抬头问道，“怎么样了？”
廖觉枫抓住他的后颈，像抓某只不乖的小动物一样，轻松地就将他控制在了怀里。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
男人眸中冰冷，唇角却翘起温柔的弧度，那双桃花眼中垂下的视线让黎沫心尖发颤。
他亲吻在少年冰冷的唇角：
“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