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去看雪,好不好

一夜，做了一半的噩梦，一半的美梦。

翻身的时候，身上的东西总能弄得黎沫醒来。

他起床看到床头摆放着一盒胃药，还有一支消炎药膏。

伸出手去拿起来看了看，心想应该是方叔放在这里的，就连带着盒子一起藏进了枕头底下。

昨夜吐过之后，胃里感觉舒服了一点。

但喉咙还是火辣辣地疼，身上的链条也还让他难受得紧。

“坏先生…”

他只敢小声地说。

他的心里乱乱的。

他以为自己很爱先生。

但好像又有点讨厌。

这种情绪非常复杂，似乎距离他很近，马上就能够看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又似乎距离他很远，不论怎么思考都抓不住一点头绪。

用力想了想，那种熟悉的疼痛又出现在脑海中，黎沫赶紧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他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踩在温暖的地板上。

黎沫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昨天廖觉枫在他面前说的是什么。

今天他可以去买糖吃！

小孩身上的痛苦几乎一下子都不见了，高兴得脚下都软绵绵的。

他在自己的生活中一向是没心没肺的。

因为曾经刚开始他不听话，廖觉枫而饿了他三天，但他出来的时候因为生气还给男人脸色看。

那是黎沫第一次挨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炎炎夏日中出脓发炎，险些丧命。

从那之后他就变了。

哪怕某些时候一塌糊涂，他都会因为一些甜头忘记。

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想去记了。

如果要记住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他后面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所以哪怕单纯是为了糖，他都能开心起来。

像一只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兽。

黎沫动作很快将自己梳洗干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乖乖等着廖觉枫。

黎沫醒得很早，明明是应该贪睡的年纪，他因为生物钟，每天早晨五点准时醒过来。

冬天的早晨，窗外还没亮。

空荡荡的房间里，客厅光线昏暗。

小小的人影窝在沙发上，看着窗外。

黎沫好像看到了什么，光着脚慢慢走到窗户前，天色阴沉灰暗，视野中却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

这座城市冬天虽然很冷，但不常下雪。

来到先生家中的四年里，这还是他第二次看到雪。

细碎的白色纷纷扬扬飘落下来，黎沫伸出手去，看着雪花掌心迅速融化，变成小水滴。

黎沫很少有特别想做的事情，除了仿生人研究。

但他现在真的想去感受一下这稀奇的美景。

不过今天不是工作日，屋子的门他打不开。

只能去找先生带他下去。

黎沫踌躇了一会，还是屈服于难得一见的雪景。

他轻手轻脚地去打开了廖觉枫卧室的门，黑暗中他看到床上躺着的男人。

摸黑到床边，黎沫小心地拉了拉廖觉枫的被子：

“先生……下雪啦…我们…出去看雪…好不好？”

廖觉枫还在睡眠中，就听到耳边传来又绵又软的声音，轻飘飘得像跟羽毛。

男人还未睡醒，皱着眉大手一捞，就将从地上抱了起来，塞进被窝按到怀里。

“醒这么早做什么，睡觉。”

略带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腰上被男人的手臂固定。

黎沫抿了抿唇，万一等会雪停了怎么办？

为了雪…

他想了想，随即调整位置在廖觉枫的唇上亲了几下。

“先生…醒一醒……”

只可惜那几乎蜻蜓点水的吻根本无法唤醒男人。

黎沫非常苦恼，他推了推在胸前犹如机械一般牢固的手臂，唯一能够移动的方法就是向下钻。

在廖觉枫身边躺了一会，目光细细描摹着男人深邃的五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上突然红了起来。

他咬着嘴唇思忖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地握了握拳头。

廖觉枫倒吸了口气，在动静中醒来。

黑暗中感官无限放大，他完全再也无心入睡。

男人掀开被子，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你在做什么，黎沫。”

廖觉枫只觉得嗓子干涩无比，嗓音竟然比方才还要沙哑。

忍住将的头向下按的冲动，他就看见抬起头来，粉色的软舌舔了舔发酸的唇角，眼神单纯柔亮：

“先生…您醒啦……”

房间中开着暖空调，倒是不冷，黎沫从被子中探出头来，伏在男人胸口，柔软细长的发丝被压得乱七八糟的。

“带我…去看雪…好不好…先生？”

这小孩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天还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今天因为一些小事就能眼巴巴地贴上来。

还真是……

贱啊。

廖觉枫捏了捏他的脸，棉花糖一样的手感。

“把我弄醒，就为了这件事？”男人手上动作温柔，声音却是淡淡。

黎沫心里有点没底，小心地笑了笑：

“可以吗……？”

男人的指腹抚摸过那眼睛，鼻梁，在那饱满水润的下唇上按压磨损，平静地反问道：

“你觉得可以吗？”

黎沫顿了顿，他突然有些后悔让廖觉枫带他出门了，但退堂鼓的念头被男人的眼神打了回去。

他才意识到，这种时候必须顺着先生的意思做下去。

不论是不是因为雪，在开口的那一瞬，他都已经拒绝不了了。

黎沫瑟缩了一下，闭上眼咬着嘴唇，手指轻动。

青涩的引诱，单纯的勾人。

就这样坐在了廖觉枫身前。

他确实生得漂亮又精致，肌肤在细微的光线下都能看出瓷白，淡青色的血管在手臂上尤其清晰，蜿蜒着增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黎沫的头发有些长了，平日里松散着几乎已经能扎成一个小辫。

廖觉枫抬起手。

黎沫迟疑了一瞬，便乖顺地低下头，让那双大手抚摸到了他的后脑。

在男人面前毫无抵抗的能力。

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让廖觉枫愉快地勾了勾唇角。

他的小宠物确实能够讨人喜欢。

修长冷白的手指穿过柔顺黑亮的头发，男人眼中升起来莫名地偏执与占有欲。

以及一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爱意。

（略）

窗外的雪没有停。

黎沫在楼下的花园中小心翼翼地碰起一堆雪，看着他现在手心中慢慢融化。

他又团了两个小球，叠在一起，做了一个小小的雪人。

就在黎沫想要寻找什么东西给雪人装上两只手的时候，身边伸过来一只手，手心上摆放着两根顶端分叉细枝条。

黎沫的小脸都冻红了，朝着廖觉枫笑了起来：“谢谢……先生…”

廖觉枫低头看着他明媚灿烂的笑容。

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十分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