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尚书
吏部,座落于皇城的西南面,与布政司和监察司为邻。三个院落集中在一起,使这块区域也是一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吏部从原本的六部中排在倒数第二,到如今力压其他五部成为六部之首;院府气派自然是其他五部所不及的。这还得归功于老尚书令和如今的尚书省左仆射都是从吏部出来的,这才使得吏部在整个尚书省机构当中也是一渡水涨船高。自从老尚书令在几年前致仕还乡后,整个六部都由尚书省左仆射兼吏部尚书的卫恒大人打理。
吏部也是六部当中人数最多的一个,平时也是处理机要事物最多的地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加上最近掀起的颜党倒台事件,大批官员丢了帽子,更是让吏部的诸位官吏忙的焦头烂额。
而就在这百忙之中,吏部却来了位特殊的“客人”,这位客人两鬓斑白,满脸的皱纹将五官都给挤小了,身材瘦小佝偻,尽显老态龙钟之相。
他独自一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吏部的门院,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见到此人都不由的满脸惊慌,没人敢上去阻拦询问,都很自觉的给他让出一条道来。而这偌大的吏部就如同是他家一般,不需要人带路也不需要人通报,轻走熟路的便往吏部大院的后头走去,那里有间书屋,正是卫恒大人的办公之地。
老人并未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房间不大,摆放了三排书架和一张书桌外就基本没有太多的空间了。而书桌前正坐着一位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伏案写着什么。
似乎是猜到了老人要来,中年男子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而是继续处理着面前那堆成小山高的柬册。
老人见此,脸上并未露出怒意,只是语气略微刻薄的说道:“卫大人现在升为内阁首辅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中年男子听罢,停下了手中的笔,淡淡的说道:“老尚书大人,是来替颜贼说情来了?”
“好一句颜贼!”老尚书令张镇林脸色如常,语气沉重道:“颜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你半个恩师,你竟然不念当年的恩情,对惜日的恩师如此痛下杀手;老朽当年真是看错你了。”
卫恒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继续伏案写着东西,语气平和的说道:“若是老大人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吏部乃机要重地,外人不便在此久留。下官还有要事处理,就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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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恒,反了你了!”张镇林听着这几句不冷不淡的逐客令,顿时没了脸色,怒道:“老夫我当年待在吏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读书呢。怎么,如今当上内阁首辅了,摆架子摆到老夫头上来了?”
卫恒听罢,停下了手中的活,这才抬头看向自己这位曾经的上级,说道:“老大人何出此言。”
卫恒继续说道:“颜相之罪,岂是老大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颜相是在下的恩师不错,他若是安分守己,还能安度晚年。老大人离开庙堂太久,很多事情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我知道您与他的交情颇深,可您知道,他这些年来都干了什么吗?”
“我奏明的十七项罪状哪项是随意诬陷他的?他欺君罔上,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自持天下一统自己功劳最高,独揽内阁大权。若是他独霸中书一省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趁圣上身体抱恙之际把手伸到了门下、尚书二省之中。昏庸无能之辈只要一和他扯上关系,颜相马上就给其安排高位;甚至还公开什么官位卖多少银子,这卖官鬻爵己到明目张胆之步。除此之外还广圈田地,都把手脚伸到皇田去了,试问,他把圣上地位放在何处?视天下百姓又为何处?”
“老大人……”卫恒越说越激动,竟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张镇林面前,神色异常,低声说道:“难道如此之大事,卫某看的到,圣上看不到吗?颜相权侵朝野,党羽遍天下,卫某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如此轻松迅速的将颜党推翻。”
“你是说……”张镇林毕竟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有些事情他也是能够一点就破的。他听着卫恒话中的只言片语,顿觉恍然大悟,一句话刚要开口,后面一半就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卫恒背过身去,叹息道:“虽然我与颜相立场不一,但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又如何想背上这忘恩负义的骂名呢?”
张镇林听到这里,似乎也对这整件事有个初步的了解。他因为致仕多年,对于朝廷之事也不再挂心了,只是近期不断有颜重惯的学生、好友等人来他跟前诉苦求他出面。听了那些人的说辞后,让这位原本脾气尚佳的老人勃然大怒,马上就“杀”到吏部想要“教训”这个“罪魁祸首”卫恒了。
当年与颜重贯、曹惠元、温道庭等人是同时期的官员,都是在翰林院进修随后进的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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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几人也因此成了莫逆之交。先帝驾崩后,四人做为顾命大臣辅佐当今圣上,即便在后来的组建内阁中,四人也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对于卫恒的说辞,他信的也不多。仅仅是对于好友多年的交情和知根知底下,他可不相信颜重惯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老大人,下官言尽余此,其中寓味,请老大人自行琢磨吧。”卫恒说罢,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张镇林见罢,知道在继续待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只得冷哼一声,道:“那卫大人就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抚袖而去了。
卫恒看着张镇林离去的背景,心中毫无波澜,而是继续处理手头的事物了。
此事他张镇林想替老友出头,想弄清事情真相,自然不会在吏部碰了钉子后便早早收场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只不过离开庙堂五年时间不到,颜重惯就敢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出来。
这卫恒虽然以前是自己的下属,但两人却属于不同的阵营。冀国的官场原本被士族门阀们所垄断,不仅如此,他们还不断打压读书人,寒门士子极难出头。导致寒门出身的官员与士族出身的官员极不对付,这才分成了两个阵容。而老尚书令张镇林正是出生晋州张家的士族门阀,而卫恒当官前毫无背景,能有如此地步,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踩出来的。
然后自祥和八年天下一统后,圣上敞开国门,接纳了西蜀和南楚的遗民百姓。为了让他们和冀国百姓彻底能融汇惯通,在官场仕途也给他们开了扇窗——那便是科举制度的振兴。
圣上大兴科举制度,一方面确实是想吸纳蜀、楚两地的人才为我所用;另一方面也是想改变如今士族门阀垄断朝廷官员的现状。这种制度严重打压了士族们的利益,士族门对于那些寒门士子越发的看不对眼,这种情况导致愈演愈烈,党派之争也更变得显而易见了。
张镇林走出了吏部大门后,站在皇城大道的十字路口上踟蹰不前,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半响没有挪动过一步。而此时皇城报时的大钟突然敲响,这一阵阵的钟声也将老尚书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转过身去,缓缓朝路的一侧走去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