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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命案

门刚开一条缝,李静容的脸就凑了上来,见是曹正星,脸上欢喜的神色立刻减灭了不少。

「是你啊。」李静容不死心地踮起脚尖,眼睛朝曹正星空荡荡的背后扫了一扫,确定了曹正星确实是一个人。「你弟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曹正星进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两个袋子里,有他在网上给曹庆忠买的羽绒服,还有托人从美国买的进口保健品。

「这衣服你让我爸试试,如果不合适了跟我说,一个星期内可以免费退换。还有这个药,对你关节疼很有好处,每天随午饭吃,每次两粒……」曹正星转过身去,这才注意到,李静容压根没有在听自己讲话。她手里握着电话,在翻放在小茶几上的一个塑料皮旧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记的都是各种电话号码。也不知道李静容在找谁的,窸窸窣窣地翻找了半天,还是放下听筒,一脸丧气地坐进了沙发里。

「妈,毛心婷今天要在单位值班,所以就不能来了。她让我给你们说一声。她们医院最近特别忙。她说,等过一阵子忙完了,要请你和我爸去海南旅游。」

「嗯。」李静容没看他,嘴里发出一声。抑或者是李静容压根没出声,曹正星只是幻想她回应了自己。他没再说什么,走进厨房,看到案台上已经放着几盘做好了的凉菜,还有洗好、切好,准备下锅的食材。他给自己接了一杯水,然后又走回李静容的身边坐下。

「你弟为什么没和你一块回来?你没去接他啊?」李静容问。

「我去了,他没在宿舍,他们舍友说,他昨天晚上就没回去。我给他打电话了,说了两句就挂了。听着声音,像是在网吧或是游戏厅,估计又去玩了个通宵。「

李静容叹起气来。曹正星看她的样子,又赶紧说:「我待会再给他打一个电话,让他晚上一定回家来吃饭。」

里屋的门开了,曹庆忠穿着秋衣、秋裤,头发乱糟糟地从里面走出来。他现在给一个搞物流的公司看大门。每天晚上十一点上班,早上七点下班。一回家就睡觉,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才起床。

曹正星叫他:「爸。」不等曹庆忠说什么,他又说:「小河没回来,中午饭我陪你和我妈吃吧。」

曹庆忠吸了吸鼻子,去了卫生间,没有说话。

做好的蒜泥白肉和夫妻肺片被李静容盖上保鲜膜,又放回了冰箱里。原本要炒的四个热菜也只做了一个,最后端上桌的,就只有两个凉菜和一个热菜。凉菜是拍黄瓜和凉拌三丝,热菜是红烧茄子,全是素的。曹正河不回来吃饭,全家也开不了荤。曹正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吃完饭我就得回队里。我们最近案子多,晚上就不回来了。」曹正星说。

「怎么中秋节还不能休息?想吃个团圆饭都这么难!」李静容忍不住抱怨。「那你吃完饭,再去一趟小河那里,他如果在呢,你就直接开车把他接回来,然后再回队里,听见没有?」

曹正星点点头。

曹庆忠一直在火急火燎似地吃饭。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次吃饭都像是在打仗一样。好多不知道他底细的人,看他吃饭的样子,还以为他当过兵。半碗米饭被他几筷子就拨拉进嘴里,最后一口饭还没咽下去,他就站起来,说自己吃饱了,要再去眯一会。

曹正星望着他走进里屋然后关上门的背影,知道他是还在生自己的气。二月份的一个夜里,有人报警说是七稻街夜市那有人打架。警察赶过去一看,一个男的正把另一个男的按在地上往死里打。地上倒着的那个人一脸是血,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警察扑过去,把行凶的那个人制服,带回了派出所里。审问的时候问他为什么打人,他说不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查他身分证的时候,发现他叫曹正河。留在现场的警察叫了救护车,把伤者送去了医院。除了头上的伤以外,肋骨也断了一根。

围观群众说,当时也没注意两个人是怎么打起来的。两个人好像认识,坐在一个摊位上吃烧烤,然后一个突然扑向了另一个。等他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人已经被打得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曹正星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东茵山出一个命案的现场。打电话给他的是他警校的学弟邬今铭。上学的时候,邬今铭和他的关系不错,也去过家里。邬今铭在电话里说:「星哥,你快来七稻街派出所一趟,小河出事了。」

曹正星跟队长王明广说家里出了点事,得先离开一会的时候,王明广还有点不高兴。

「现在是忙私事的时候吗?」他冲着曹正星吼。他嘴里的烟味太大,曹正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曹正星说:「王队,是我弟弟……」

王明广一愣,语气软了不少,问:「他怎么了?」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说是让我去七稻街派出所一趟。」

王明广说:「那你去吧,快去快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一声,我认识那的副所长。」

曹正星赶过去的时候,笔录还没做完。曹正星说:「你好,我是刑侦大队的。里面那个是我弟弟。」

接待他的小警察看了他递过去的证件,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说:「你这弟弟下手可够狠的啊。我们再晚去一会,怕是要出人命了。」

曹正星跟人家点头哈腰地道歉,说:「是我们当家长的不对,这次一定好好教育他。」

小警察说:「你跟我说也没用啊,得看人家被害人的态度。我看这不是光赔钱道歉就能了结的事。

小警察没说错。被害人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后来要告曹正河故意伤害。他说自己与曹正河无冤无仇,甚至以前都没有见过。那天晚上,他去见了个朋友,从朋友家出来,路过七稻街街口的夜市摊,就坐下来点了烧烤、叫了啤酒。还没吃几口,就有人过来坐在他的对面。他一开始还有点不乐意,想着又不是没有别的空桌子,怎么非得跟我并桌。可那男的对他笑了一笑,看起来也是挺友善的样子,他就没多想,专心地低头吃东西。没过几分钟,对面的人突然就发了狂,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隔着桌子就扑倒了他。

曹正星上上下下活动了半个月,后来这件事才被定性成寻衅滋事,而非故意伤害。曹正河被判了半年,曹家付了医药费,又赔了受害人五万块钱。

曹正河出狱那天,曹正星没去接他,是曹庆忠和李静容去接的。曹正河瘦了整整一大圈,李静容一见他像张纸片一样滑着从铁门里出来,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曹正星觉得因为这件事,曹庆忠有点埋怨自己。法院宣判的那天,曹庆忠说:「你怎么也不帮着你弟弟,家里都赔钱了,怎么还得让他去里面待那么久?那是人待的地方吗?」

后来曹正星才知道,当时为了凑那五万块钱,李静容把她压箱底的一个金镯子给卖了。

吃完午饭,曹正星帮李静容洗了碗,然后他又检查了一下家里的天然气表和电表。临走前,他去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屋里暗暗的,他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拉开到最大。

曹正星几乎从不回家睡。家里是两室一厅,他和曹正河一间卧室。卧室的面积很小,一边各摆一张单人床后,所剩的空间就只够一个人勉强地转个身。

参加工作后,他就搬去了单位的宿舍里,后来认识了毛心婷,两个人的关系确定下来以后,他时不时会去毛心婷的公寓过夜。毛心婷在麒城第三医院工作,她们家在市里有好几套房子,除了她父母住的那一套外,其他的都登记在毛心婷的名字下。

最后一次和毛心婷联系,还是三天前。毛心婷和他吵了一架,他说了些重话,后来他再想打电话给她,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这样的事毛心婷以前也常做,气头上就拉黑他的号码,气消了就嘻皮笑脸地投怀送抱。

可这一次闹的时间有点长。曹正星本想直接去她住的地方找她,或者干脆买了花去医院,可这几天的事情实在太多,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而且他在心底也有暗暗的好奇,看看毛心婷到底能坚持多久不见他。

他在自己的床边坐下,手指轻触着洗得发硬的旧床单。每次他回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八岁的孩子,缩在床上,用被子包住头,屋外是母亲绵长的哭声和父亲的叹息,辛辣的劣质烟味又从关不严的门缝里渗进来,然后自行车打铃的声音又在他的脑子里炸开……

曹正星猛地站起来,趁自己不能呼吸以前,快步走出了那间屋子。

曹家的两个兄弟是正字辈的,一个是星、一个是河。本来曹正河是曹正海,可算命的说:「海」字太大,镇不住,反而是会妨了孩子命数。

两个儿子的名字都是曹庆忠一手包办的。二儿子曹正河出生的时候,曹庆忠乐开了花。他抱着八斤重的胖儿子,凑到李静容的跟前说:「媳妇,你真是厉害,你太厉害了!你又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虚弱的李静容露出一个笑容,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摸了摸靠在床边四岁的曹正星的小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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