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九）

贺甲带着风笑笑转道而行，去了天池峰半山处的一处阁子。那阁子贴着山腰而建，底部一半建在山石之中，一半却悬空，全靠几根粗壮的木头支了支架来支撑。

风笑笑抬头看去，阁子门头上悬着一块旧扁，上书泠风阁三个大字。这阁子从外面看很小很朴素，但走到里面，却发现空间阔朗布局合理，很适合一人独居。

风笑笑见之即心生欢喜。

贺甲笑到：“道姑可是喜欢这里？这泠风阁建了好多年了，一直空着，和键道长昨日让我打扫出来，原来是安排给道姑小住呢，道姑看看可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风笑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等我师兄回来了，我问问他。”风笑笑这些年的生活起居全是云江在操持，她的确想不起哪些需要添置。

她兴冲冲地又跑出去，趴在阁子门口的栏杆上，眼睛四下看去，看见几只长颈子的鹤从远处飞过，浑身雪白，犹如那绵软的积云一般。她看得高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衬着莹白的面容，格外的娇俏可爱。

贺甲凑上前去，奉承着说道：“道姑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修为，真是羡慕死人了，也不知道我哪年哪月才能结出一个丹来。”

风笑笑转过头来，认真的说道：“你每日引气入体，日积月累，自然就能结丹了。”

贺甲苦笑，道：“我入山许多年了，得道长们指教，终于可以引气，但也不知是何原因，每日只能炼化一点点道气入丹府。”

风笑笑哪里能为他解惑？摇摇头，道：“我不是很懂，等师兄回来，我帮你问他，他什么都懂。”

贺甲抱拳作揖，道：“那就多谢道姑了，道姑休息一会，我去看看今日有些什么食材，好去给道姑置膳食炖补汤。”说罢，人便走了。

风笑笑百无聊赖，便坐下来入定，直至云江归来才醒转过来。恰好贺甲将膳食和汤水端了过来，云江先让她用饭。两个人一个布菜一个吃，有条不紊，甚是协调。

“师兄，不好吃。”

“先将就一下，明日师兄给你做。”

风笑笑又想起贺甲的事，便开口问了。云江也没有好的办法，道：“天资问题，无他路可走，只能勤修苦练。若是有人费些功夫替他导引，或许可助他一臂之力。”

但是修士们连自己漫长的修炼时间都嫌少，又怎会花精力去帮助别人呢？

风笑笑记在心里，想着找时间告诉贺甲去。

待她用完饭，云江给她归置了行李，帮她打了洗漱的水，收拾好睡榻，做好了晚间休息的准备。还有点时间，云江便要给她通发，一边通发一边叮嘱道：“师兄晚间跟随真人修炼，明日清晨才回来，你自己等下练会字，瞧着时辰入定，但别又入定地忘了时辰，差不多了要记得入睡。”

“师兄我记得的。”

“明早想吃什么？”

“想吃云吞。”

“好，吃云吞。”

通好发，也没再束起来，而是将发尾扎了，使长发不散乱。云江为她铺纸研磨拿字帖，见她认认真真写了两个字，才掩上门离去。

今晚是岱青真人指引他们修炼。

一夜无话。

第二日修炼结束，云江没有随众人舞剑松骨，而是急匆匆飞纵至杂役堂，随手拉一个仆役打下手，便开始用现成的食材做云吞。这些年他厨艺见长，手法如行云流水，做饭菜做得又快又好。单说做云吞皮，他和面不用加第二次的水和面粉，揉面团只需揉两三把，擀面皮更是一绝，面皮擀得又大又薄，菜刀横切竖划，面皮便被分隔成大小均匀的一块块云吞皮。

没有肉，便只能做素馅，鸡蛋豆腐和青菜，味道也不差。云江手脚轻快得包了二三十个云吞，水沸入锅，没一会便煮好了。大海碗装了，撒上点葱花香菜和五香粉，香气四溢，让打下手的仆役口水直流。

云江看他一眼，道：“还有些馅和皮，你自己包了吃吧。”

仆役感恩戴德。

风笑笑已经起来，披散着头发，在阁子门口的石阶上上坐着，远远看见云江的身影，眉开眼笑的下来迎着。当闻到云吞香气的时候，笑的更欢快了。

二人回到阁子里，风笑笑迫不及待地跪在案前开吃，云江便跪在她身后，为她束好道髻。两个人都很开心，一个人吃的开心，一个人看着开心。

今日是瀚云真人主持论道，他早早的来了，于是云江便迟了。真人往他身后看去，没看见小弟子的影子，便又将云江结结实实骂了一顿。

论道时无论云江讲得对不对，都没得到他师尊的好脸色。和键有心当和事佬，奈何师尊骂弟子是天地伦常，旁人说话那就是越俎代庖，他也有心无力。

好在云江已经习惯了，只要师尊不大发雷霆让师妹回迎真峰，是打是骂，他无所谓的很。

论道结束，瀚云真人先一步出平天台，出口处便看见自家小弟子气嘟嘟地等在那里，还没开口说话，反倒被她堵住了。

“师尊，你不要老是骂师兄好不好，师兄总是不开心，你越骂他，他越不开心。”

瀚云真人胸口突然一阵闷痛，说不出的一种感觉涌上来，让他很不好受。

“他不开心？我难道就开心？他不开心你难不成不会哄？你师兄辛辛苦苦照顾你，你多逗逗他开心是难事么？”瀚云真人心想：他不开心好歹还有你在乎他，谁管过我开不开心？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气，直想发脾气。

风笑笑撇撇嘴，道：“可是我总觉得师兄不开心是因为师尊你，你总骂他。”

瀚云真人更气了，恰好云江赶至，火气便冲着他发了，道：“总有一天我会被你们师兄妹俩气死！”语毕，召出法剑便飞回了迎真峰。

云江摸摸风笑笑的道髻，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回了泠风阁，稍事休息，便接着下午的训练。云江怕风笑笑无聊，便随她安排，是修炼还是四处玩耍皆可，只到了时辰回来便好。

风笑笑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她哪也不去，就在平天台附近，或修炼，或练剑，或发呆，等待的时间很快便会过去。

天池峰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恍若未见。与陌生的师兄师姐们撞见了，彼此见礼，也没有别的寒暄。

她只耐心等她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