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四）
云江面色温和的笑了笑，对风笑笑说道：“我想和师尊说些话，笑笑可以帮我去门口守着，不让那些仙子们进来吗？”
风笑笑犹犹豫豫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听话的出了门去，掩上门扉，坐在石阶上，真就守起门来。
瀚云真人随手施了隔音结界，道：“若你是想问你父母的事，就无需开口了，前尘往事如云烟，我记不大清楚。”
云江摇摇头，道：“我只想问问师尊，朝阳观、枕月庵那么多修士，怎么是您照料我长大呢？”
是呀，当年云江刚刚降生，那样软的一团肉，得耗费许多精力和耐心才能照料好，而当年的云瀚，却是一个清修多年的男修，不通俗物，粗枝大叶，一门心思全在修仙上，委实不是一个照料婴孩的好选择。
但云江却是瀚云真人一手养大到七八岁，七八年间很少假手于人。从喂奶喂饭，到穿衣洗漱，再到后来修行启蒙，全是他亲力亲为，连仆役都使唤的很少。
瀚云真人一时之间想不出如何回答他，板着脸，沉默了半晌，道：“我与你母亲是故交，她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
“原来如此。”云江又问：“师尊，这些年你有没有后悔过收养我？”
“无数次后悔。尤其是你五六岁那两年，隔三差五来找我要母亲要父亲，我打你骂你，你总记不住，还是要闹我。”
云江突然轻笑出声来，道：“草木有来处，走兽有父母，师兄们有血亲，文墨里有人伦，我自然也是要有父母的。”
人被父母带到世上，即使没有长在父母身边，也还是有溯源的本能。
瀚云真人似乎又看见当年的那个孩子，倔强又可怜，除了自己，没人给予他丁点关心，心里很有些不忍。瞒了他这些年，细想来其实没什么好瞒的。
“你既然执意想知道，我就跟你说几句，你母亲，她至纯至真，她不该死，却因你父亲而死，你父亲，他该死，他死在你母亲的手里。”
说罢，也不管云江是何模样，他将炎易真人给的丹药瓶子放在桌上，便大步出了门去。门口的风笑笑一跃而起，问道：“师尊，你们说完了吗？我可以去看师兄了吗？”
瀚云真人点点头，道：“你师兄可怜，你多照顾他。”
“嗯，我会照顾好师兄的。”
她快步进了门去，又趴在榻边，关切地问：“师兄，你可还有哪里痛？”
云江见她进来，眼神温和了许多，也增添了许多光彩，声音低缓的答道：“就是胸口有一点点痛，笑笑莫要担心，明日就好了。”
风笑笑的鼻头又酸了，眼圈眼见着红了起来，道：“师兄你还想要什么，笑笑去给你找。”
云江摇摇头，又摸摸她柔软的道髻，道：“什么也不要，今日师兄还没给你炖汤呢，委屈笑笑吃点旁的饭菜将就一下了。”
“我从今日起就辟谷了，日后不让师兄受累给我做饭。”
风笑笑说的一本正经，似乎真做好了打算。云江轻笑了一声，道：“说什么傻话，你还小呢。”
风笑笑不做争辩，是不是真话她自己知道，只替云江整理好被衾，道：“师兄不要说话了，快休息，我在这里看着你睡。”
云江随她的意，合上眼睛不再言语。他以为他心中千丝万缕，应该难以入眠，但其实却很快睡了过去。风笑笑见他睡着，便往香炉里丢了一撮香，香烟袅袅，会让云江睡得更沉更久一些。
风笑笑出门去，她要去找让云江受伤的人。
她先去了叠翠亭，开门见山地问瀚云真人，道：“师尊，可是枕月庵的仙子伤了我师兄？”
瀚云真人有些气恼，道：“你又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风笑笑气鼓了脸，道：“何须人告诉？这迎真峰只来了她们这一群生人，没一会的功夫，师兄就伤了，不是她们做的又是何人？”
这丫头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说话从来不多做考虑，真真是让人头疼！
“是仙子做的又如何？你怎知不是你那好师兄先无礼冒犯，人家再还手打击的？”
风笑笑却不信，道：“我师兄最是与人为善，再正直良善不过了，怎么会无礼冒犯什么狗屁仙子？”
“谁教你说诨话的！”瀚云真人不可置信，居然会从一个修士嘴里听见市井骂语，喝道：“你可还有一点朝阳观女修的样子！”
风笑笑却是不以为意，道：“天池峰的贺甲经常说狗屁狗屁啊，大家都没生气啊！”
是啊，一群仆役缺科打诨，只会哈哈大笑，怎么会生气呢？但是端素正派的人听了，只会火冒三丈。
“瀚云真人真是教徒有方，居然会辱骂长辈了。”
一道不冷不热的嘲讽之语自身后传来，二人一看，原来是嫦婉仙子带着萤梦仙子过来了，看着样子，应该是把刚才对话听得清楚明白了。
瀚云真人即可起身上前，踢了风笑笑的腿弯，一个巧力便让她跪倒在地，喝道：“孽徒，还不快向嫦婉仙子赔罪！”
风笑笑细皮嫩肉，最是怕痛，膝盖磕在石板上，痛得她当即红了眼眶，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师尊，道：“师尊，我哪里错了么？”
“你——”瀚云真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刚才狗屁仙子的话给重复一遍的。
嫦婉仙子却走到风笑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师兄是我伤的。”
风笑笑猛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端素的嫦婉仙子。
“若不是看你年少，还不到金丹中期的修为，我便要连你一起教训了，这样桀骜不驯牙尖嘴利，真是毫无教养，怎么，你还不服气？”
自然是不服气的！
风笑笑一跃而起，双手运起道力，直直往嫦婉仙子身上拍去。仙子哪里会料到一个小小金丹初期的女修，居然有胆直面攻击自己，根本没有防备，真叫她的奋起一击给击中了。好在风笑笑道力尚浅，而她自己又修为精深，是以只往后趔趄了两步，被萤梦仙子眼疾手快的扶住，没有受伤，也没有丢了脸面。
瀚云真人大怒，喝道：“风笑笑，你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