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谷（五）
云江见瀚云真人眼眶红红似要垂泪，心中很是不忍，便低声说道：“师尊，怎么能怪您？是我命该如此——”
“的确是你命该如此，”嫦婉仙子突然说道：“不管有没有无名的横插一杠，你早晚都得变成魔，”她又转向金和真人说道：“金和师兄，那个无名定然与恒野脱不开干系，虽说他逃了，但咱们也要将他擒拿回来。”
恒信真人与鹤羽真人等人却有些尴尬，毕竟他们曾经极力邀请无名入洞府为客卿，如今却要抓拿他，这变化也太快了些。金和真人微微颔首，说道：“自然是要将无名擒拿下来的，如今想来，此前在萼婉仙子墓碑上留下指印的人，八成就是他了。”
嫦婉仙子听到此话，面上又添厉色，说道：“哼，如此说来，我更不能绕过他。金和师兄，先不讨论擒拿无名之事，还是先说说该如何处置这个魔种吧！”
话题又扯回云江头上，瀚云真人面色更冷，问道：“不知嫦婉仙子欲要如何处置。”
“既是魔种，又已入魔，以我之见，要么杀，要么废。”嫦婉仙子语气平常，似乎眼前之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恒信、鹤羽等人也颔首附和。此前甫一发现云江入魔，他们一致要将之斩杀当场，如今却改了意见，想来是经过商谈的，云江身份特殊，又有别的牵扯，朝阳观势必不会随他们的意。与其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如先一步以退为进。
果然，听了嫦婉仙子的话，金和、瀚云等人面色松了不少，但也添了些惊疑。金和真人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虽说云江是恒野之子，但也留着萼婉仙子的血脉，且从未有为恶的行为，入魔也非本意，若要杀了，未免有失公允。云江，刚才你师尊说要废了你的修为，你可有意见？”
风笑笑眼泪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她摇着云江的手臂仰望着他，拼命摇头示意他不要同意废掉修为。云江先是微笑着摸摸她的道髻，然后抬头看向洞中诸人，说道：“听诸位尊者的话意，废掉我的修为却还是宽容之举了，云江无话可说。”
确实，到了如今的境地，是生是死，哪还由得了他自己做主？云江不免苦笑一声，似乎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他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做主的。生为魔种非他所愿，修行证道也非他所选，不过是听师命罢了。如今师命让他废丹，他大概也只有听了。
风笑笑哭得歇斯底里，她想保全师兄，但她太小太弱，无能为力。
瀚云真人把她拉开，与诸位真人退至一侧。金和真人结印引出一股元婴道力于掌中，再将这盈盈夺目的道力慢慢推送至云江丹府。云江面露痛苦之色，金和真人的道力入他丹府之中，如同一团烈火想要将他的丹府焚烧干净。他脸上青筋紧绷，汗如雨下，口中忍不住发出哀鸣，听着痛苦至极。
风笑笑哭着大喊，想要挣脱瀚云真人的束缚，好奔赴到师兄的身旁保护他。瀚云真人也神情痛苦哀伤，虽不忍养子的一身修为被废，但也不能阻止金和真人所为，便只得将哭闹的小弟子死死拦着。
云江只觉得丹府巨痛无比，初时还能忍受，没多久出于身体本能便要抗拒。他精神紧绷，丹府内那颗魔丹剧烈转动，仿若有自己的意志，想要拼逃出一条生路来。
按照金和真人的修为，只需一股元婴道力使出，几息功夫便可将修士的金丹或魔丹给毁了。但当下这个情形却有些蹊跷，已经过了十几息的功夫，云江的丹府仍旧闪着黑色魔光。他凝神去看，只见云江丹府里那颗魔丹不但没有破碎毁灭，反而又增大了一圈，在剧烈转动过程，似乎将他输送道力给吞噬了几分。
金和真人立即收手，云江喘息着瘫倒在地。瀚云真人愣神的功夫，风笑笑挣脱了他，再度跑到云江的身旁。
几个人人也去看云江的丹府，皆发现其中异常，忙追问金和真人其中缘故。
金和真人说道：“他的魔丹受恒野元婴之力影响，不但不能被我摧毁，反倒吞噬了几分我的道力，境界又增了一些。”
如此说来，云江竟是不能被废了。鹤羽道人当即说道：“既如此，还是杀了了事，免得日后又出了一个恒野魔尊！”
瀚云真人一个转身，再度拦在云江面前，喝道：“不行！”
云江虽然被疼痛折磨的观识昏聩，但仍听见瀚云真人的话，又见他保护的姿态，心中感动几乎要溢出来，眼中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他自幼失怙，得瀚云真人教养长大，虽真人严苛，但他仍将真人当成亲父来看待。
“师尊，你不必如此护着我……”
“闭嘴，迟点我再跟你算账！”瀚云真人仍是往常那般说话的语态。
朝阳观其他几个真人虽没说话，但是站在瀚云真人身侧，俨然是一副支持师弟的模样。
嫦婉仙子与恒信真人互视一眼，说道：“金和师兄既然说杀他有失公允，又不能废了他，那便交给我吧。”
“嫦婉仙子有何高见？”
嫦婉仙子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劳烦金和师兄给他的丹府下个禁制，使他不能使用道力，而后我再将他带回月山，叫他为他母亲守墓，权当替他父亲赎罪。”
听到为母亲守墓，云江怔了一瞬，风笑笑却瞪大了眼睛，摇着头说不行。瀚云真人也说不行，虽说为母守墓说得过去，但嫦婉之心他猜不透，他不放心将云江交给她。
金和真人看了嫦婉仙子一眼，说道：“云江既是我朝阳观弟子，要关也应该关在我朝阳观。”
“金和师兄——”
金和真人却无意与她多口舌，当即双手互动，结了一个复杂的法印，将一道紧制推送进云江的丹府。云江只觉浑身一冷，瞬间感知不到丹府所在，魔丹被禁锢，再无一丝道力可运转周身。此时的他，与凡人无疑，甚至比凡人还要虚弱。
施法完毕，金和真人说道：“这道禁制乃我平生最强，除非云江他破镜入元婴，否则是无法冲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