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病毒

“……地府最早发现情况，是因为几个被僵尸咬死的人。一般来说，被僵尸咬死的人，由于魂魄的部分‘灵’被僵尸吸食，所以魂魄不稳，很容易狂性大作，甚至有死神在捕捉这些魂魄过程中受伤的例子，故而面对这类魂魄我们一向谨慎。但奇怪的是，不知为何，最近香港地区被僵尸咬死的人的魂魄，都没有发狂的迹象，反而是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反应迟缓，甚至没有情绪反应和记忆，几乎像是喝过孟婆汤后的魂魄混沌状态。

事出反常，我们便开始研究这些魂魄有何特异之处。结果，研究尚未有结果，研究人员便也开始先后出现不同程度的类似症状。地藏代理发觉事情不简单，果断启动应急程序，封锁地府进行排查，很快发现，地府之中已经有相当数量的原本正常魂魄出现异常，甚至连部分轮回规则加身的死神也不能幸免。事态严重，地藏代理考虑再三，决定暂停轮回流转，同时搜魂查魄，追因溯源。

剖解异常魂魄发现，这些魂魄都寄生了一种微不可察的诡异能量生物。这种生物有着极强的侵蚀传染性和超快的复制速度，可以在任何生人和死鬼任意魂魄之间传播，寄生魂魄之上则会吞噬破坏魂魄对于七情六欲的感受机能，潜伏期短却又十分隐秘。要知道，即使是孟婆汤，也只是洗去魂魄的情绪、情感与记忆，并不会破坏魂魄本身。而这种类似阳世‘病毒’的能量生物，会不可逆地破坏魂魄根基，被寄生的魂魄即使投胎转世，也依旧无法感知七情六欲，状如行尸走肉，而且病毒会继续附着魂魄之上，通过生灵之间的接触继续传播。

虽然我们提及七情六欲常常当作负面说辞，但不可否认，‘情’和‘欲’正是人类得以存在、联系、进步、繁衍的原因，是维系阳世阴间秩序的重要部分。若是病毒继续扩散肆虐下去……情欲不存，轮回崩坏，乾坤末日，只在旦夕。”

众人听流星讲完这场临头大难，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比起声势浩大的陨石天降、核爆大战，这种钝刀子割肉一般的无声无息毁灭，更加令人脊背发凉。

时宇揉了揉眉心，正想说什么，流星看了他一眼，先一步开口：“目前地府查到阳世里感染者最集中之处为香港地区的华宁医院，为避免病毒进一步扩散，医院将由地府接管封锁，地府死神也会尽数出动，将各地感染者带回华宁医院集中收治。另外，根据我们的观察，病毒在人与人之间可以通过简单的视线交汇就发生传播，因此地藏代理也已经力排众议与阳世政府接触，希望可以控制民众的聚集和外出。所幸的是，大概是由于病毒发作迅速，感染者也很快失去情绪和思考能力，所以暂时还没有发现扩散到香港地区之外的案例。地府最近会高强度运转，几位圣僧会留下，但其余的，马小玲这边，我们恐怕很难帮上忙了。”

时宇听出了流星的言外之意，收回了到嘴边的话，朝着流星点了点头。“波及整片天地的大事，每个生灵都义不容辞。如果有任何可以帮得上忙的，地府也尽可吩咐。”

殃及阳间地府的大灾难，确实每个人都义不容辞，但实际上面对这种地府都只能管控而无法有效治疗的病毒，即便在场的都是阳世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能起到的作用也依旧微乎其微。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个随时可能暴走的定时炸弹马小玲。时宇本来以为流星来说这件事是有求助的意思，正想着说有心无力，但他却低估了地府的骄傲——存在无尽岁月的地府，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异士曾留下痕迹的地府，加上数以万计的死神，其底蕴何其深厚？即便压力巨大，地府也还不会落魄到需要向一些活人求助的地步。这种骄傲和荣耀深入魂灵，想必求叔这次与阳间政府照会，也是克服了极大阻力的，流星此来，也只是简单告知而已。

流星微微颔首，眼底果然隐隐带了几分不以为意。他瞑目似乎感知了一下什么讯息，朝着众人摆了摆手，笑了笑：“我们还有行动，各位保重，希望还有再见之日。”

“临战斗志颓丧，兵家大忌！”箭头皱着眉斥声开口。他上前两步，抬手想拍拍流星的肩膀，却拍了个空。他愣了愣，看着这个依稀还是当年模样、却早已不复彼时初上战场的青涩稚嫩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单手抚胸，重重一砸。

“岳家军，万胜！”

流星怔了怔，眼前似乎浮现起千百年前的滚滚黄沙、烈烈狂风、铮铮甲刃、俨俨军容。他肃容立正，朝着箭头同样单手抚胸：“岳家军，万胜！”

二人对视一笑，流星转身消失。

“多事之秋啊……”时宇环视了一眼脸上多多少少多了几分惶然的众人，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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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王伏羲坐在病床前，皱着眉看着静静沉睡的“任羲”未婚妻琳琳。

他觉得琳琳这两天表现很奇怪。一开始还以为是前几天的事对她刺激太大，但渐渐地，他越发觉得不对劲：双眼空洞无神，情绪毫无起伏，交流没有回应，举止迟缓机械，活生生的人在那里，感觉却像是……一具尸体。

怎么回事……难道是，瑶池圣母？伏羲目光一凝，浓浓的煞气弥散周身。他站起身，决定去把那个疯女人找出来。突然，他眼睛微微眯起，侧过头看向病房外。

华宁医院前台大厅处，一道黑光闪过，数十道黑色西装黑色墨镜的身影出现在那里，赫然是地府死神。为首的老牌死神john环视四周，挥手下令，“封锁医院，无论人兽虫豸妖鬼僵，一律不得进出！胆有反抗者，锁魂镇魄！”

“是！”

死神四散而开，各运法力在医院墙面刻画下黑色的咒印。但下一刻，一道金色的波纹不知何处而来在空气中荡开，所到之处咒印连抵挡片刻都不能就消散开来，而施法的死神也纷纷被金色波纹逼退开，实力稍弱者甚至瞬间就被打回了地府。

脾气爆裂的死神john倒退两步，平息了一下躁动的魂力，便怒不可遏地低吼：“是谁？竟敢阻拦死神办事？！”

“虽说医院是阴阳交界，并终究属于人间阳界，何时轮到地府说封就封？”人王伏羲背着手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垂着眼漠然看向眼前黑压压的死神，“地藏王在哪？让他来见我。”

“地府办事，何须他人过问！你是什么人，也有资格见地藏王？！”

人王伏羲双眼一横，也不见他做什么，所有在场死神顿时感受一股如山如岳的莫大压力镇压而下，顿时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压伏下去。就在这时，淡淡佛光犹如轻纱凭空而生笼罩而下，一众死神感觉压力一轻，这才站起身来，纷纷惶然地看着眼前淡然静立的男子。

“发生在人间的事，就没有什么事是人王伏羲不能过问的。”一身白色西服面容清癯的求叔穿过死神走到最前，朝着人王伏羲颔首示意：“地藏代理何应求，见过人王。”

“地藏代理？”人王伏羲剑眉一皱，“地藏王呢？”

“地藏王应劫转世，临行之际任命我暂掌地府上下一应事务。”求叔不卑不亢说道。

“应劫……不在三界六道之中的地藏王……是主动入劫？”人王伏羲眉心皱得愈发厉害了。论斗法斗战，他与地藏王虽没打过，但大约是不相上下，加上盘古弓伏羲箭应是稳稳胜之，但若纯以智慧通透论，伏羲自知并不如地藏王。这样的大能主动入劫……

人王伏羲压下心头的疑惑，看向求叔，“既然你暂掌地府事宜，那就给我一个解释，地府为何跨越管区，封锁阳间的医院？”

“正要请人王相助……”

求叔很快说明了前因后果，人王伏羲的淡然的神情也变得严峻起来。

“自盘古开天辟地，从未出现过如此恐怖的疫症。这也是为什么地府也束手无策，只能跨越阴阳出手干预。”

“……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人王看向求叔沉声道。

一旁的流星开口：“我们已经暂停轮回，将地府之中感染病毒的阴魂和死神集中，使用地狱炼火焚烧至虚无。针对阳世，地府会先封锁这家最先发现病毒感染者的医院，全力查找源头的同时，将各地的感染者带回来隔离，直到找到可以治愈这种古怪病毒的方法……”

“如果找不到呢？”人王打断流星的话，严肃地看着求叔。

求叔深吸一口气，毫不畏惧地回视人王：“那我们，就会以地狱炼火，将这家医院以及所有感染病毒的生灵，全部净化！”

“我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人王的语气不可动摇。

“若是可以，我们也不愿意这么做。”求叔抬手止住怒气冲冲想要说什么的john，认真地看着人王，“但是你也知道，如若疫情失控，轮回秩序崩坏，这个世界必将走向灭亡。”

人王闭上眼睛，久久沉默。“……如果，我有能力找出罪魁祸首呢？”

“嗯？”

他猛地睁开双眼，一双黑眸已经变成一片血红。

“散播瘟疫，制造死亡……天上地下，只有一人有这样的本事。”

“你是说……”

“瑶·池·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