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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耿十八

耿十八

新城有位叫做耿十八的人士。咱也不知道这是从哪排过来的。是他兄弟姐妹的真就有这么多,又或者他老爹就喜欢十八这个数。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位现在是活到头了。病入膏肓,自己也知道这马上就要咽气了,这会儿正是回光返照的时候,赶忙跟自己的妻子说:“贤妻啊,我这病看来是好不了了,估计说完这几句话你我就要阴阳两隔了。我死了之后,你不论是改嫁或者守寡全由你自己拿主意吧,不过我很想现在就听听你的想法。”

他的妻子只是抽泣,却不说话。耿十八等不及了,催促道:“守寡当然是好,不过改嫁也在情理之中。你若是选择守寡,那我自然心中安慰,也不枉咱俩夫妻一场。你若是选择改嫁,另择一人家倚靠,那我九泉之下也不必牵挂与你了。你就把你心中所想直说便是,又有何妨?我这马上就要死了,就这点小要求你都不满足我吗?”

妻子听完哭的更伤心了,抽泣着说道:“咱家这么穷,你这在世的时候就快吃不上饭了,你这一死,家里没了顶梁柱,我怎么守寡?那里守得住啊?”

耿十八一听也就明白了,忽然半坐起来,伸出两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妻子的胳膊,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你好狠心啊。”说完身子往后一倒,咽了气了。可是抓着的那两只手却还没有松开,而且是感觉越来越紧。他的妻子又疼又怕,赶忙喊人,家人来到试了试却掰不开,出去叫了隔壁正壮年的两兄弟过来,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掰开。

耿十八这会儿已经来在了屋外,感觉眼前朦朦胧胧的,还没认为自己是已经死了,纳闷自己咋来院子里了。信步走出院门,看见路边停着十几辆马拉的小车,每辆车上都坐着十来个人。每辆车上还都贴着一张大纸,上面写着十来个人名,估计就是车上人的名字。

一位押车的看到了耿十八,指着一辆车催促他赶紧上车。耿十八稀里糊涂的就上去了,数了数车里加上自己正好十个人,再看了看车上贴的名单纸,果然自己的名字写在最后一行。

车走了起来,轮轴吱吱喳喳的响着,声音很是刺耳。看看四周的道路,非常的陌生,不知道这是要去往何处。转眼来到了一片大草地上,便听见有人说:“这里就是思乡地了。”耿十八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琢磨着自家附近没听说有这么个地名啊,这到底是到了哪里了?又听见押车那几位相互之间聊天,有一句话说道:“今天铡了三个人了。”耿十八感到一丝害怕,再仔细听听,发现他们说的都是些阴间的事情。这才顿悟,自言自语说道:“原来我这已经是死了,成了小鬼一个了啊。”猛然挂念起家中的事来,可再一想也没啥好挂念的了。只是老母年岁大了,妻子若是改嫁,那也就没有人能伺候他老人家了。也就这有些放心不下,想着想着,不自觉的就流下了眼泪。

又走了一些时候,发现来在了一座高台下面。这台子有好几丈高,台上台下的有好多的人。多是一些带着枷锁镣铐、衣衫褴褛的,又哭又叫的来回穿梭在高台的台阶上。旁边有人说道:“这就是望乡台了。”他这车队一行人来到这里,车上的人争先恐后的跳下车来,呼啦一下就往高台那边涌过去了,挣扎着要上去看看。押车的那些位拿起鞭子就抽上了,还连拉带拽的不让他们上去。耿十八也被这些人连推带拱的来在了台前,押车人却让开了道路,催促他赶紧上去。他一气爬了好几十登台阶才来在了台顶,举目望去,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家宅,好似就在眼前一般。但是想往内室看看呢,却朦朦胧胧,烟雾缭绕的让人看不清。耿十八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去这个家了,不禁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扭头要走,忽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人,穿着一件短衫,比他稍微年长一点。他差点撞到人家,慌忙赔礼说道:“这位先生赎罪,小生心中悲切,没看到先生站在此处,险些冲撞到先生,实在是抱歉。”

那人笑道:“公子不必如此,我也是没站对地方。我是一个手艺人,从东海而来。看公子如此伤心,是有什么事情放心不下吗?”

耿十八于是就把自己临死时候的那些事告诉了这位,这人哈哈一笑,小声说道:“这有何难,公子但随我从这台上跳下,我带你回转阳间便是了。”

“啊!?”耿十八有些惊讶,“这样也可以?那些鬼卒不会来追我们吗?”

“不会的,相信我,没问题。”

“那……这台子这么高,咱们跳下去不会被摔死吗?”

“哈哈哈……”那手艺人笑了几声,“放心便是,你已经死了还怕死吗?只管随我来吧!”

说罢那人便纵深一跃跳下台去。耿十八一看人家真的就这么跳了,眼一闭心一横也跟着跳了下去。落地一睁眼,竟然毫发无损。再一看,更高兴了,台上的人群还是平平静静的,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跳下来了。右边是自己的车队,两人便往左边跑去。刚跑了几步,耿十八忽然想起来车上贴的那张纸上还写着自己的名字呢,若是点名不到,怕是还会再来捉拿自己。于是回转身,偷偷的来在车边,用手指沾了唾液,把自己的名字给抹掉了。这才再次回身,一路狂奔。两人跑的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也没敢停下来歇一小歇。

终于跑到了家门前,那位手艺人把耿十八送到了屋里。他刚看到自己的尸体,没反应过来啥事就灵肉合一了。尸体活了,一睁眼坐起来了。老母和他妻子正在这守灵呢,一看这景象吓得愣住了。耿十八只觉得精疲力竭、口干舌燥,咋呼着要水喝。妻子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端来一碗水,耿十八拿过来一口喝干,把碗一扔,说道:“这点不够!拿桶来!”就这样一气又喝了一大桶。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又是磕头又是作揖。还跑到门外,对着空气施礼拜别。完事回到屋里,又躺下不动了。老母妻子的看她这番折腾,还以为是诈尸了。壮着胆子来在他的近旁,仔细的看了看摸了摸,有呼吸也有体温,看来是真的又活了。问他怎么回来的,他才慢慢悠悠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又问他:“你刚才那又作揖又磕头的还跑到了门外一趟是为啥?”

“我那是在拜别那位手艺人。”

“那水呢?你怎么能喝下那么一大桶水的?”

“那个我也就喝了一半吧,另一半是那手艺人借着我来喝掉的。”

自此家人好吃好喝的照顾与他,几天便恢复如初了。但这事之后,他却对自己的妻子心生厌恶,再没有与她同床共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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