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例外
钟灵善将申健一的校服放在沙发上，道了句谢。
“不，我很抱歉，给你带来这样的事。”申健一说。
“没关系。今天多亏了你。”钟灵善又站起来，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钟灵善，你不开心的话，可以哭出来。”
钟灵善愣了一下，将杯子递给申健一；申健一没有喝，将水杯放在了桌上。
“我没有骗你，我不想哭。”她说。
“你也可以难过，可以脆弱，可以愤怒。这些事情对你不公平，而且是因为我，你也可以怨恨我，对我发脾气，哪怕我会失去你……这个朋友了。”
“那我原谅你了。”
“不，不要原谅我。让我欠着你。”
钟灵善的房子很大，只坐着这孤零零这两个人。
“我得睡觉了。”钟灵善努力压制着心跳。
她开始觉得强烈的困意袭来，伴着头晕。她匆忙去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申健一将药箱收拾了起来，送到卧室中去，回头看了眼钟灵善，他又拿起她刚才服过的药，仔仔细细阅读说明书上的副作用——嗜睡、口干、梦魇……从十分常见到偶发密密麻麻几十种。
得了这种病，就连治疗也很难过吧？
申健一重新倒了杯温水放在她的床头，然后半掩着门，自己坐在了客厅沙发上等待楚洋平。
十分钟后，洋平来了。
洋平将东西送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这是她的书包，豆沙包收拾的。她想跟我一起过来看看她，我让大史把她带走了。钟灵善怎么样了？我从白富那了解了一些，她……她受到不小惊吓吧？”
“她睡了。的确是不小的惊吓。”
“那你留在这儿吗？”
洋平说这话时忍着笑意，他太想八卦了，但是这个时候不合适。
“我……当然不留在这儿。”申健一倒是有些尴尬，“你别乱想，我们什么也没有。她应该睡熟了，我去看一下，把东西拿进去。你在门口等我会儿，一起回去。”
申健一悄悄推开门，将东西放在她书桌下。
尽管他十分小心，塑料袋的声音还是沙沙作响，钟灵善猛地惊醒。
“救我，救我！”她半睁着眼睛呼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申健一连忙过去，将她扶坐起，轻轻摇晃她的肩膀，轻声说：“醒醒，钟灵善，醒醒……”
钟灵善模糊中看见眼前一个人影，又是一惊，浑身战栗。
申健一抱着她能感到她的体温升高，身上尽是汗。
“是我，别怕。”他说。
钟灵善这回看清了他。
“申健一？”
“是我。你做噩梦了。”
钟灵善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吃这药最大的反应便是梦魇与惊恐，一重一重恐怖的梦境，以及对身边一丁点的声音灯光都难以忍受的惊吓，只是这次有人在她发作时叫醒、安慰，她觉得好多了。
以前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睡，一个人面对。
“我将你的东西放在这里了。你……”申健一还想问她需不需要照顾，但是又难以开口，自己始终是个异性，或许应该叫窦莎来更合适一些。
“你先喝口水。”
他从床头拿来那杯温水，送到她唇边。
钟灵善喝掉了大半杯，抬头看看他，突然问道：
“你可以……不走吗？”
楚洋平在大门口站了十五分钟，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纠结了会儿，他决定进去。
悄悄穿过客厅，里面那扇半掩着的门他猜是钟灵善的卧室了，楚洋平站在卧室门口，小声叫了句：
“一哥？”
里面传来申健一压低的声音：
“洋平……你自己走吧。”
好的狗东西。
时钟滴答滴答，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钟灵善靠在申健一的怀中，很快便再次入睡。
她这回没有梦魇，浅浅睡去，浅浅醒来。
“你醒了。”
申健一揉了揉发麻的肩膀和手臂。
“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个小时吧。”
钟灵善的不适感减轻许多，理智逐渐恢复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身体，又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客厅的灯光穿过半掩的门正好照射在申健一的脸上，钟灵善尽量用清醒的头脑去端详他，她从未与他这么近、这么亲近……
他有些消瘦，因此棱角分明，眉骨与高挺的鼻梁英气硬朗，浓密黝黑的眉毛下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一如他时常给人的距离感，难以琢磨，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索，又不敢贸然向前。
曾陪她走过八字胡同在阳光下绽放笑容的那一股暖流，还有眼前的不敢相信的温柔，这都是他。
钟灵善从来不相信这种温柔会属于她，她冷得习惯了，这样令人强烈心悸的温柔却使她害怕，怕一切都是一场梦，等她认真起来捡起这点生活施舍的阳光时，一切又开始破碎。
“谢谢你，真是抱歉，打扰你了你这么久。”
“不，因我而起，感到抱歉的也是我才对。”
钟灵善重新抬起头，四目相对，温柔的灯光，她的震颤、眩晕、惊恐，全都不见了。
申健一想再向前一点，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
两个人同时笑了。
“我没事了。”她说，“你……回家去吧。”
“没关系，我可以在这儿守着你。”
钟灵善还是摇了摇头。
“这样，你先躺下睡去，我见你睡熟了再走。”
申健一再去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扶她躺下，微笑着看着她。
“睡吧。”
钟灵善有些不舍得睡去——他的脸，真好看啊。
不过药物的作用还未散，这次她依旧很快入睡。
申健一没打算走，想要在这，守她整晚。
钟灵善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平静，甚至偶尔嘴角微翘，申健一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
他有些难以自控，悄悄贴近，闻到一股香气……
他的身体也在悄悄发生变化……
待他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时，决定还是悄悄走吧，可不要忍不住做了混蛋。
申健一从钟灵善家中出来后，给楚洋平打了电话，拉出来打台球。
“本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出来了。”楚洋平说。
“让你失望了。”
“是啊，好失望……说说吧？”
申健一放下球杆，坐在了椅子上。
“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说，我们……从没这么近过。”
“近？”
“对啊，很近，近到……几乎再往前一点就可以亲得到……”
“噗——”楚洋平一口啤酒喷了出来，“你是说你们还没亲？”
“嗯。”
“你前前后后在她家里呆了快三个小时！我以为你事儿都办了，结果亲都没亲？申健一，你是不是不行啊？”
“龌龊。”
“……”
楚洋平叹了口气，“我都打算好吃你的脱单席了，刚刚还在网上搜康城最贵的饭店。不争气的东西！”
申健一也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不应该。”
“得了吧，一哥，感情这东西没有那么多应不应该，就像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一个理由。”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我只是……好想要保护她。”
“那她呢？”
“她似乎并不需要我。有时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可我就是感到被拒绝了。她好像什么也不在乎，永远保持着距离感……”
“所以你觉得她好特别，和那些整天缠着你女生们不一样？”
“不，不是，我不是因为这样才喜欢她的，我……”
“你看，你还是承认你喜欢她了。”
“你……唉，你知道吗，我还没开口，就开始怕她会拒绝我，我有点难过。”
楚洋平看着他，感慨道：“恋爱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一哥，现在的你可越来越不像平常的你了。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不要在犹犹豫豫中丧失了机会，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是啊，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可是……她就是那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