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内宅争斗

绿翠瞪大了眼睛，刚想要开口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忍了下去。直到拐过了那段路，她这才低声道：“娘娘也太过于便宜那两个小蹄子了，私下议论主子……”

程玉婉扫了她一眼，“说那么多干什么。这样的事情，又不是其他人不知道。”

绿翠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就闷闷的叹息了一声，“只是这么没规矩……娘娘竟然也没有责罚。”

“若是责罚了，岂不是显得我不容人了？”程玉婉冷笑，“送回去让管教的奶娘好好教就是了。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大动肝火呢。”

再说了，那两个宫女又没有说错什么话。凌尘不就是巴巴的跑去讨好俪妃了吗？这在后宫之中又不是什么秘密，凌尘这个当皇帝都不觉得丢脸，她又何必大动干戈为难两个宫女呢？

再绕过了一条两侧种着垂柳的小道，程玉婉就到了叶华池。

景玥早已经站在了一旁的柳树下等着。碧绿的柳枝趁着他象牙白的衣衫，显得他整个人格外的挺拔。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看到了程玉婉，连忙低声提醒，就见景玥回身走出了柳树下。

“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七皇叔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又无外人在场，这样的虚礼能免则免吧。”程玉婉连忙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微微回了景玥半礼，然后才低声道：“本宫来晚了，劳得七皇叔久等。”

“不过是臣早来了片刻。这叶华池臣许久没来，就起了兴致想看会儿这里的景致。”景玥客气的笑着，不知道是不是程玉婉的错觉，总觉得今日里面景玥的态度有些奇怪。客套、虚假，似乎没有之前对待她的时候那种自然而然的感觉。

她隐隐有些奇怪，两人前后脚进了叶华池的拱门，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水塘子，里面盐边种着一圈秋荷，里面则放养着几只天鹅，还有鸳鸯，依稀间还能够看到白鹤。而饶过水塘子，再往前就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摆放着各色中秋适宜的盆栽。

景玥打起精神仔细的介绍了一下坐席的安排，程玉婉听着连连点头，当下就把景玥带来的图纸交给了张帆，让他通知到各司无比要在今天晚上之前把座位安排妥当。

等这边酒席确定好了，两人这才转而去叶华池的北面，那里是之前搭建的戏台子，周围也装饰的格外精致。程玉婉看着心中很是满意，对着景玥微微俯身道：“真是劳烦七皇叔了，这样妥帖的安排，本宫竟然是找不出一点的纰漏。”

景玥低声笑了一下，才道：“此次三国同时朝贡是大事，臣身为我朝的王爷，自然是要尽心尽力，避免到时候出任何的意外。”

还有一些事情，他并没有说给程玉婉听。那就是，这两日里面，皇宫之中的警戒都比平日里面多了三成。而明日，这叶华池更是围得铁桶一般，绝对不允许出任何的意外。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那三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只是新皇即位不过三年，凌尘又是这样漫不经心的绵软性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

程玉婉回身见景玥似乎有些走神，就微微皱眉，压下心中那不自然的感觉，低声叫道：“七皇叔可是想到什么不妥帖的地方，但说无妨？”

“不，只是想起了其他的事情……”景玥略微一迟疑，才道：“这两日里面，因为三国的使节团抵达京城，城中出了不少的事情。”

三国来使都默契的派了两名将军，三名文官，另外一位王孙贵族。文官还好，虽然嘴皮子利索，可是都小心谨慎，一般不会招惹是非。

然而武将和王孙贵族，就是惹是生非的主了。特别是当一个纨绔子弟背后有武力支持，且凌尘又对负责接待使节的官员吩咐，万万要使使节团满意这样的话之后。

那三个使节团几乎要成为京城中的一霸了。

不过才三四天，京城之中就闹出了不少的事端，甚至连在妓院中与人争妓女以至于大打出手的事情都有。更不要说什么吃霸王餐，把酒楼食客赶走，甚至动手打人，又或者是欺压百姓这样的事情了。

景玥被凌尘委托全权处理这些事情，这几天里面已经是忙的一头官司了。如今跟程玉婉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何，竟然悉数说了个清楚，说到无奈的地方还摇头叹息。

程玉婉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

她毕竟曾经是玉相的嫡长女程玉婉，也许于内宅妇人之间的争斗并不了解。然而自小带在玉相身边长大，当年玉相疼爱她又是亲自给她启蒙的，这些政治上的东西她反而比妇人之争更是敏感。

三国派来的使节如此放肆，自然是有所依仗的。只怕，这三国之中，在京城之中的密探已经偷偷把一些消息传了回去了吧？

凌尘登基这两年来，处处节制先帝留下来的重臣，朝政臣心不稳……

想到这里，她神色之间就有些黯然了。她的生父玉相，这辈子都为国为民，没有想到到了老了，不但失去了她这个嫡长女，甚至于还被凌尘猜疑如今病假在家……

“陛下慈善，愿意给他国之臣留情面，然而我朝的威严却是不能堕一分的，有些事情只怕还是要七皇叔多多费心。”终于，程玉婉忍不住开了口，“我天朝上国的威严是不能随意被他人践踏的。京城之中的黎明百姓若是在天子脚下都被小国使臣欺凌，那又置于我朝威严于何地？”

景玥心中本有些懊恼自己的多言多语，如今听了程玉婉的话忍不住惊讶的抬头看着她那张冷然紧绷的脸。一会儿，他才沉声应道：“臣自然不会让那些小国蛮夷凌辱我国子民的！”

程玉婉听到他铿锵有力的话，心中一震，然后才回过神来，低声道：“本宫是深宫妇人，对于朝政不懂，胡言乱语之处还请七皇叔见谅。”

这个聪慧的女子在藏巧。

景玥心中马上有了分辨，然而他也不多言语，只是笑着应了一声，就随手指着远处继续说起叶华池的布置。

然而，因为有了这段谈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又有些不一样了。在程玉婉转头看向叶华池布置好的景致的时候，景玥的目光就三番四次不自觉的落在了她的身上。程玉婉就如同没有察觉一样，唇角带笑，和景玥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把整个叶华池逛了一个遍，然后才歇在了水阁中。

叶华池中服侍的太监、宫女马上送上了茶水、点心。绿翠接了过去，仔细检查了之后才给程玉婉和景玥给送了上去，道：“这叶华池久没有主子住，这些茶水点心也是一般，还请皇后娘娘和七王爷见谅。”

程玉婉抬头，看外面候着的宫女太监一副紧张的样子就微微摇头，“本宫也没有那么讲究，且看着这点心样式精致，想来也是用了心的。”微微顿了一下，她才接着道：“更何况，本宫与七皇叔一路看来，这叶华池中布置的甚为妥帖。论起来，本宫还要赏才是。”

语毕，她就看向了绿翠，道：“这叶华池中，上下大小不论，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银。若是中秋酒宴之后，陛下满意，就再多加两个月。”

绿翠马上屈膝应了，出去大声宣布了程玉婉的话。

本就在外面守着的宫女、太监就听到了，如今听到绿翠大声宣旨，更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跪下欢欢喜喜的叩了头，就在绿翠的吩咐下退远了传播这好消息。

程玉婉这才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目光流转间就不经意落在了景玥的脸上。

景玥之前似乎根本就没有关注她处理事情一样，正转头看着一旁的小桥流水的景致。程玉婉微微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回神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沉吟着开口：“本宫记得，景炎向来喜欢粘着七皇叔的，不知道这几日，他是否是收了性子，竟然没有跟着七皇叔一起进宫？”

“他？”景玥回头，唇角带着微笑，“这几天他算是纨绔遇上了纨绔，正跟那三国使节团的人，玩的开心呢。”

程玉婉一愣，怎么都觉得景玥这话，话中有话。双目微微一转，她心中就有了定数，低声道：“只怕是他开心，至于那些使臣，不见得会很开心吧？”

文成武就对于景炎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然而恶作剧却是他最擅长的。只怕景炎看着景玥为了使节团的事情忙的头都大了，又出了不少的官司，就忍不住了吧。

果然，景玥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不过是三言两句，就把经验这些天做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程玉婉心中也是隐隐一阵快意，脸上的笑容就更是明媚了一些。

两个人无意间对视，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移开彼此的目光。

亭子中就又是一阵沉默。

景玥过了一会儿，才缓慢的开口：“既然叶华池已经布置妥当，那么不知道膳食司的食材可准备妥当？”

“膳食司的食材自然是最好的，这几日里面膳食司的常奶娘每日里面两次跟我回禀，定下的菜肴也有做出成品送过去椒房宫给我品尝的。”程玉婉抿唇笑着，“说起来，臻儿倒是很喜欢那一道水晶豆腐酿芋圆的甜点。”

景玥微微点头，程玉婉见他如此，就开口道：“若是七皇叔不忙，倒不如让膳食司那边送了几样特色的菜肴、点心过来。也让七皇叔品评一下，本宫听闻七皇叔远赴封地之前曾经走过不少的地方，向来对这些特色膳食也是有独到的见解的。”

景玥下意识的起身，躬身行礼想要退却，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话到了唇边却又变了风头，竟然是低声应了下来。

程玉婉也只是随意开口相邀，本以为景玥定然不会应了。当下，她就有点愣神。还好她反应快，不过是略微一愣就马上转头叫了绿翠让她去吩咐膳食司送餐到叶华池，另外又让人去抱了景臻过来。

膳食司准备食材要时间，所以反而离的稍远的景臻先到了。

他本来由奶娘抱着，见了是景玥在，就挣扎着从奶娘怀中跳了下去，有些摇摇晃晃的进了亭子，小小的人儿如同大人一样似模似样的先给程玉婉行礼，然后又跟景玥行礼，一抬头满面欣喜的表情：“七叔公……”

他说着就摇摇晃晃的扑了过去，景玥连忙起身蹲下抱住他，然后才又起身坐下。

程玉婉看着景臻跟景玥竟然这么亲昵，来着平日里面景臻见着生父凌尘都没有这么兴奋，就有些讶异了。

她转眼看过去，见景臻熟练的在景玥身上找到熟练的位置，等抬头看她的时候才醒悟过来，有些不安的开口：“母、母后……”

程玉婉见状，连忙露出笑容安抚他，道：“你几日没见你七叔公……”说到这个称呼，她微微顿了一下，双目含笑瞥了景玥一眼，想他年纪轻轻就到了叔公的辈分就想笑。

尴尬的清了一下嗓子，“臻儿与你七叔公说说，你都学了什么新的语句。”

景臻这才放松了下来，仰着脸结结巴巴的跟景玥说话，笑脸绷的紧紧的一派的认真，小大人一样的模样让景玥下意识的更搂紧了一点他。

等到景臻都说完，他这才笑着捏起了一块茶点，道：“臻儿学的真好，理应奖赏。”

景臻张口咬住了茶点，小心翼翼的吃完这才露出笑容回头看着程玉婉，一副小狗讨赏的样子。

程玉婉看着心中欢喜，转头就吩咐了绿翠，“让人传话，甜点多加一份臻儿喜欢的水晶豆腐酿芋圆。”

果然，此话一出景臻的双眼都亮了起来，巴巴的看着程玉婉。

程玉婉自顾着看景臻，竟然没有注意到，抱着景臻的那个人也正用着一种深邃的目光打量着她，那漆黑如夜的眸子中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臻儿向来喜欢吃些甜点，这样的性子据说是从了玉皇后。”程玉婉漫不经心的说着，抬头时才注意到景玥看自己的眼神。她略微一愣，双颊微微发烧，却也笑的更加随意，“本宫无缘得见玉皇后，更是不知道她的脾性，竟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

她微微扬眉，好不避忌的看向景玥，“不知道，七皇叔是否知道？”

景玥这才缓慢收回了眼神，又塞了一小块点心给景臻，这才低声道：“臣与陛下痴长几岁，玉皇后小时曾经见过几次，她确实喜好甜食。”

“原来如此。看起来，臻儿真的是像极了玉皇后才是。”程玉婉低声沉吟，而景玥似乎也因为回忆起往事有些心不在焉，竟然低声应和道：“臻儿的眉眼之间像极了玉皇后，只是少了些骄傲，多了一些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