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倔强与选择

罗平曾经无数次回忆起中考后的那次选择，回忆起脸上流淌的泪水，回忆起自己当时在心里暗下的决心，有自责，有不甘，但是没有觉得当时的选择是错误的，因为那是少年罗平的倔强和尊严。

躺在床上的罗平，任谁敲门都没开，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他在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没能好好学习数学，为什么没有听老师的话，多花时间来学习，为什么要把大量的空余时间都用在踢球上……因为自己的不懂事，因为自己的成绩不好，让父母操心，还要凑钱高价让自己读好学校…自己不能让父母负担过重，相信自己读二中一样可以考上好大学……

少年罗平觉得凭自己的努力，哪怕在普通高中，一样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学。他不相信所谓重点高中就能考上好大学，那别人偏远山区的孩子也有考上清华北大的，自己一样能够考好大学。虽然此时的罗平还没能完全意思到好大学的概念，也不完全懂考一所好大学对自己人生的影响，当然也无法完全明白父母和老师亲戚们的好意与苦心。许多年以后，罗平有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能读一所好学校，上天入地的找门路托关系时，才明白当时家里人的努力与付出。

一夜无话，第二天已经平复了心情的罗平给在金马镇政府工作的二哥罗闻打了一个电话，思维清晰条理清楚的讲了中考的分数和录取线的档次，也说明白了自己选择二中的理由。这一番话让罗闻吃惊不已，觉得家里的老四突然就长大了，懂事了，不是那个成天在足球场上狂奔的野小子了。罗平的大伯罗有清年纪大罗有彦十多岁，下一代中，罗平的大哥罗开大罗平十七岁，罗闻大罗平十四岁，罗礼大罗平十一岁，罗蓉大罗平八岁都是间隔三岁。罗闻今年虚岁三十岁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金马镇工作，颇受领导器重，已经担任副镇长了，虽然排名靠后。二中就在金马镇上，罗闻因为工作原因，打交道比较多，对二中也比较熟悉。所以，罗平就打电话给二哥罗闻了。罗闻没有马上答复罗平，毕竟罗平还是个孩子，读书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家里大人做主的。

接下来几天，父母老师亲戚都给罗平做工作，连省城工作的大哥都打来了电话，给罗平分析了重点高中和普通高中教学质量的问题，包括赞助费的问题都可以帮忙解决，但是罗平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想要父母背负债务。期间，体育老师王东还来小心翼翼的探罗平和父母的口风，看看罗平愿不愿意去省体校，还是免学费的那种，结果被刘英一通话怼了回去，搞的罗有彦反倒不好意思，等王老师去菜市场买菜时，硬塞了两根筒子骨到他菜篮子里。

父母和家人终究没拗过倔强的罗平，在八月中旬接到二中的录取通知书后，二哥罗闻借了单位的车回来接了罗平去金马镇，准备报道。大哥专门从省城回来，给罗平带了一大包东西，基本上是高中数学辅导书，还有笔记本，练习本，钢笔铅笔圆珠笔等等，看这样子罗平高中三年都不用买了。小舅专门给罗平买了一个时髦的航空旅行箱，用来装衣物和生活用品，高中要求住校了。其他的大伯叔叔姑妈舅舅姨妈都直接塞钱，罗平都没数，转手给了父亲，这都是人情往来，要记账啊。罗平的七十多岁奶奶也用手帕包了钱塞到他手里：“我孙子要出远门读书了，有出息了，奶奶给你的钱，要记得买好吃的，读书伤脑筋，要补啊！”搞的罗平苦笑不得。

罗平这几天有事无事就早中晚在陈静家门口来往几趟，希望可以碰到她，哪怕是说说话，告诉她，自己要去读二中了，但是一次也没碰到，自己终究也没鼓起勇气去敲陈静家的门。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是自信，骄傲的罗平，在中考陈静出来后，就失去了面对陈静的勇气。

倒是王帆来找过罗平几次，叫他去踢球，罗平没去。多嘴的王帆絮絮叨叨的给罗平讲李卓准备去四中读书了，陈力去三中了，自己准备去省城读中专了……说的罗平茫然若失，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朋友就要分开了，去不同的学校，也许以后的路就不一样了吧。

要走了，和王帆、李卓等几个要好的朋友打过招呼后，罗平把大包小包装上车，想了想，还是用网兜装了足球，球鞋和护腿板等装备带上了车。刘英看儿子这样子，准备阻止，结果被罗有彦拉住了。罗有彦拿出用信封装好的八千块钱，递给罗闻，这是给罗平准备的报名费和生活费等等。高中要住校，一个月才放两天半假，回家也不方便，就一次性多给点钱放罗闻那里，让罗平每个月去拿。

老家两河镇在川城县的最西边，金马镇在东南边，要沿省道横穿过差不多大半个川城县，然后在县郊折向南，在汉水河过渡船，再经过古庙镇，就到了金马镇了。金马镇与省城郊区接壤，有大型军工厂在镇里，纺织业比较发达，人口也较多，整体经济是整个川城县除了县城外最好的地区。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罗平终于到了金马镇，到了二哥罗闻的家。这是一套政府分配的两室一厅的宿舍，在三楼，八十多个平方，收拾的很干净。二嫂岳玥带四岁是女儿罗颖去买菜了，还没回来。罗平和罗闻楼上楼下跑了两趟才把东西搬完，除了罗平的行李，更多的是杀好洗净的鸡鸭鱼肉和米面粮油，都是家里亲戚送的。

兄弟俩身上的汗还没干，就听见岳玥在楼下叫罗闻下来拎菜，她看见罗闻开的那辆桑塔纳停院子里，就知道他回来了。没办法，两人又下楼去拿菜，只见岳玥推着自行车，车前篮子里放着菜，车把手两边挂着塑料袋装的菜，车后座上也装着菜，就连小罗颖手上也帮着拎着一袋青菜。“二嫂，怎么买这么多菜啊？”罗平惊讶的很。岳玥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哈哈，你差不多三年没来嫂子这里了啊，今天来，嫂子高兴，再说也没买多少菜啊。小颖，快给四叔打招呼。”“四叔！”罗颖怯生生的打招呼，对每年就春节能见到的叔叔，小家伙还没什么印象。“小颖乖，来，菜给四叔拿着。”罗平赶紧接过小家伙手里的青菜，又把自行车后座上的几袋子菜拿下来直接上楼，罗闻和岳玥把其他的菜也拎上来。等罗平站在电风扇前张着衣服领口吹风时，岳玥站他旁边比划一下：“老四，你这一下子长的比我还高了，有一米七了吧？过年的时候还没这么高呢！”罗闻也站旁边比划了一下：“估计一米七，你看，就比我矮半个头了，我是一米七八，看看这高中三年就要超过我了。”“那肯定啊，他这是正长个子的时候啊。”岳玥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罗闻，你这回老家一趟，是搬了多少东西回来了啊，这么多东西啊，这，这，冰箱估计放不下了吧？”罗闻笑着说：“哪一次回去不是大包小包的带回来，就是这次家里说罗平要过来读书，送的就格外多了些。我爸钓了好几天的鱼，用水桶装水带过来的，可以多养几天，二叔装的排骨筒子骨蹄膀瘦肉，都是切好剁好的，放冰箱里就行，三叔装的一麻袋大米和一大壶花生油，那拔了毛洗干净的几个鸡和鸭是几个姑妈送的……”

岳玥发愁的看着这一屋子东西，左腾又挪的装，见缝插针的塞，把冰箱整的满满当当的，还有装不下的肉和鸡鸭，就只能今天吃完了，天气热，不能久放啊。二嫂是个漂亮贤惠的女人，在厨房一通忙活，一桌子菜就摆满了。罗闻岳玥和罗平，加上小罗颖，四个人慢慢吃，罗闻也给罗平解说一些二中的情况。川城县第二高级中学，目前有三个年级，每个年级文科三个班，理科五个班，一共八个班。每个班差不多六十到七十人，另外每个年级还有单独的体育生，美术生和音乐生各一个班，人数不多。每年高考过一类重点大学线的大概不到五十个，就是每个班前五名的样子，过普通本科线的差不多每个班前二十名左右，总体来说，比一中差了很多，至于考清华北大，近三年好像只有不到五个吧。

罗平默默听着，心里给自己打气，不管是一中二中，还是其他条件更差的学校，总有人考清华北大，主要考自己努力，自己一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