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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姥姥两进贾府是怜贫和怜贫惜老的不同

在贾府的荣华富贵中,穿插写了刘姥姥的角色。刘姥姥家本身与贾家没有亲戚关系,只是一处当官时连了亲,类似拜把兄弟、认干亲那种。所以刘姥姥出现在贾府并不是打秋风的亲戚,而是乞讨者。

古时的整体生产力水平不足够发展,财物都有限,贾府这些不事生产的小姐公子们、丫鬟婆子们都被认为是硕鼠,依附于贾府实际上是依附于权力,啃吃劳动群众所得。这种情况下,只要能攀上一点关系就能够形成依附并从中获得利益。贾芸找差事是因为他是贾家血脉,金荣一家是靠着贾璜时不时去找尤氏聊天逗趣求赏,刘姥姥这样远的不能再远的关系,就是以怜贫的名义去乞讨的。但因为大家都这样,制度就是这样运行的,刘姥姥的行为在当时并没有说不过去的地方。

第一次进贾府前,刘姥姥跟她女婿吵架,说的不是挣不来钱,而是“拿”不来钱。不管是机会还是钱,都是拿来的,不是凭本事挣来的。“这长安城中,遍地都是钱,只可惜没人会拿去罢了”,只要是钱就可以拿,拿到了就是本事。刘姥姥两进荣国府,读者认为的乞讨行为,在她只认为凭本事“拿”到了钱。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先去找的周瑞家的。周瑞家的曾得过刘姥姥女婿的帮助,“想要显弄自己体面”,就进去回报了。不必想也是捡了好话说的:连过亲,现在没落了,求上门了,多少打赏一点也是做了好事,积了德。周瑞家的此时的角色就像贾雨村判葫芦案的门子,能够起到引进作用。这也是为什么刘姥姥的女婿狗儿说“那些门上人也未必肯去通报”,本来就捉襟见肘,不打赏就没人进去通报。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直接就写她已经在王熙凤院里了,其实她还是先去了周瑞家的,因为此次不是空手前往,周瑞家的自然也给了指点,刘姥姥讲故事的时候提到积德行善的佛事,直接应和了王夫人和贾母的心事。上有所好,下必行之,王夫人信佛念佛,其他人也就认为这是好的,并多多少少以那些浅层的道理为行事准则。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是王熙凤着力显摆,能干、说话利索和忙,以及摆设、吃食的繁复精致,与刘姥姥的拘谨、板儿的不懂事形成鲜明对比。就是怜贫的,也就是救助穷人,就像路上跪求的乞丐,有零钱扔一点。“可巧昨儿太太给我的丫头们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我还没动呢,你若不嫌少,就暂且先拿了去罢。”对应着一场螃蟹宴也是二十多两银子,所以这钱对于刘姥姥来说是一年的花销,对于贾府来说也就是“既然来了,给碗饭吃吧”。

因为是空手去求,给多给少都是给,刘姥姥心满意足,“我见了他,心眼儿里爱还爱不过来”,刘姥姥对王熙凤感激不尽。

第二次进荣国府很明显就有了经验,也是得到了亲家母的提点,带去了“枣子、倭瓜并些野菜”,都是土特产。刘姥姥醉后误闯怡红院,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叫亲家母可以看出来,刘姥姥穿的是亲家母的衣服。亲家母过得比刘姥姥要好一些。“这个吃个野意儿,也算是我们的穷心。”先借物表明心意,比前一次窘迫求赏要好很多。问王熙凤的意见,王熙凤就说,“难为他扛了那些沉东西来,晚了就住一夜”,这明显比上次急着打发人走要强很多,此次即使贾母不留,也不会只打赏二十两银子。

老太太说“我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积古就是上了年纪。古时候人的平均寿命就短,大家宅院内斗频繁,贾母只一个老年人面对一群中青年是正常现象。来了个老年人,她叫过来说说话,就把怜贫上升到了怜贫惜弱的程度,所以周瑞家的说“这可不是想不到天上缘分了”,是说这是好事,得了老太太欢心,打赏肯定就是多的了。

王熙凤是管家的,这种事情她处理就没问题,处理得多了也就成了惯例。张材家的、周瑞家的说螃蟹宴并计算价钱,说的都是打赏的钱难道还比不得一顿饭钱?给刘姥姥怎样打赏的,他们遇到事也应该按比例翻倍打赏。算的是螃蟹的钱,说的是打赏的钱。

老太太和王夫人则不一样,除了他们各有打赏之外,与仆役一样打赏和伺候老太太有功打赏,理由不同,价格自然不同。第一次进荣国府是怜贫,二十两;第二次进荣国府是怜贫惜老,银子大概一百二十多两,加上各种衣饰、赠物,接近二百两。

第一次进荣国府如果说是王熙凤掌权的炫耀的话,第二次进荣国府其实是老太太的炫耀,以及贾政、王夫人对大观园的炫耀。老年人的炫耀就是两方面,健康和儿孙。先问牙好不好,是问能不能吃得下,没有牙肯定就什么好的都吃不动了,不得五谷滋养,也就谈不上健康长寿了。讲故事实际上是讲给年轻人听的,都是“假语村言”,对应着《红楼梦》,也是说这故事都是有正反两面性的。但偏偏贾宝玉就信表面那套,还派茗烟去找庙,这是说贾宝玉确实还很年轻,没长脑子。听刘姥姥的故事,贾宝玉就是贾瑞,只看到了一面。解读刘姥姥的故事,也必须是反着来的,但贾宝玉看不透,因为他就没去过、没接触过这些人的生活,看到的也不过是正面。

王熙凤的炫耀方式是写屋里摆设、人员往来、处理事情、吃饭等,炫耀大观园也是一样的方法。只是多了刘姥姥和板儿两个,日常桌椅都不够用,是说陪客的人多,大家族热闹就在于人多。

小姐和公子屋里的摆设富贵总是比不过王熙凤的,所以林黛玉那里写的是精致,连窗纱都是上等的好材料,普通富贵人家摸不着。银红的叫霞影纱,对应着贾老太太说的枕霞阁,这是说荣国府实际是二等富贵人家,一等富贵的人家是皇家和东西南北四王之家。贾元春探亲等于揭开了一等富贵人家的一小角——等级和规矩打造的制度森严感,也叫皇家气象。

探春屋里相对日常一些,没有过多描绘,众人小聚就选在了这里,重点写了刘姥姥吃饭逗乐,众人去探春卧室闲话,也是说探春热闹豁达,能容人,“探春素喜阔朗”。

薛宝钗的屋里素净,贾母送了石头盆景儿、纱桌屏、墨烟冻石鼎和水墨字画白绫帐子,等于给薛宝钗屋里软装修了一番,很适宜,提升了一个档次。这些都是应和着薛宝钗的性情,送去的文化和精致,并没有破坏薛宝钗屋内的氛围,提升了屋内的气氛。以人们求好的心态,薛宝钗应该是喜爱的。贾母说的“我最会收拾屋子的”,也不是空口说白话。

妙玉在大观园静修,刘姥姥喝过水的杯子,价值不菲也要扔掉,被贾宝玉要了去送给刘姥姥。几个杯子的精致实际是写妙玉修行的栊翠庵也是高规格的,并不比贾宝玉、林黛玉的居处差。与水月庵相比,这也是说,庙宇、庵堂也都分了贫富等级的。

刘姥姥误闯怡红院,重点写了怡红院的奇异和精致到女气,与贾宝玉的性情相合。富贵到极致就求新求异,过分娇养就难免带了许多不分男女的孩子气,在男权社会,表现于外就是女气。

除了贵妃夜游,这是第二次撑船出来,刘姥姥不是贵宾,也不需要像贾元春一样抬脸面,这种贵宾待遇是显摆贾家的豪富的,是给刘姥姥看的。人们只要有了好东西,找着机会总想显摆出去让人看到的,以惜老的名义,此次是贾母对外炫耀院子。缀锦阁玩闹和听戏,对应着贾元春夜游让贾宝玉他们作诗,一种是对上,一种是对下。对上是恭谨,哪怕骨肉相连;对下是戏乐、娱乐,只求开心热闹,众人得乐。吃食、酒水、器物这些细节,又与王熙凤屋里的摆设一一对应,从王熙凤屋里的富贵写到整个荣国府特别是大观园的“天仙宝镜”,对于刘姥姥来说,就是“神仙生活”。

“这两包每包里头五十两,共是一百两,是太太给的,叫你拿去或者作个小本买卖,或者置几亩地,以后再别求亲靠友的。”王夫人出手大方,是授人以渔,很明显不是王熙凤的打赏。钱花完了还得来求,不说贾府能撑多久,就是贾母在院子里逛逛就要请太医,年纪大了,也撑不了多少年了,再来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这里也说明了王夫人当家多年,对世俗人情是认识足够透彻的,她为刘姥姥安排了最好的路——买地或者做生意都能钱生钱,细水长流,比投亲靠友要好得多。这里也写明了,见王熙凤、见王夫人、见贾母,各人见识和掌控资源、信息不同,是不同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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