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重陷僵局

他们来到检验所正是吃午饭的时间，一走进楼里就闻到浓郁饭菜味道。曾冠英回头对身旁的郑宏伟说：“看见没，正好赶上饭点，我看咱们就在这吃点吧。”

没等郑宏伟回答，孙红霞从食堂吃完饭出来，迎面碰见曾冠英他们，便笑着说道：“你们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曾冠英开玩笑的说道：“咱们都是找你来蹭饭来了！”

孙红霞本来已经伸出手去想捣鼓曾冠英，但是看见郑宏伟他们便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改成调侃的语气说道：“哟，你们这些领导怎么想起来上咱们食堂吃饭来了？”

张光景正在吃饭，听见曾冠英他们说话，便从食堂里走出来满脸堆笑说：“来！进来吧！”转脸对孙红霞说：“告诉范师傅再给弄两个菜。”

郑宏伟不好插话，只是冲曾冠英挤了两下眼睛，意思是说可别让人家麻烦了。曾冠英明白他的意思，对张光景说：“算了吧啊，就和你们吃一样的吧。”

话是这么说，孙红霞却早已经去到后厨吩咐下去了。张光景把他们让到平时招待客人的那扇屏风后面。一会儿工夫，食堂的范师傅端出来四盘炒菜。张光景一边把菜摆好一边说：“咱这食堂的饭菜可没你们局里的好，凑合吃点吧啊。”

曾冠英拿起筷子先夹了口葱爆羊肉放到嘴里，嚼了嚼说道：“得了吧！谁不知道你们食堂的饭菜是市里最好的，市里都比不了。”然后比划着对郑宏伟他们说：“来，吃吧！我告诉你别客气，不吃白不吃。”

郑宏伟见张光景坐在那不动筷子，便说道：“你也吃吧，张所长。”

张光景摆手说：“我刚吃完，你们吃吧。”然后看着曾冠英问道：“你们不会平白无故的到我这来蹭顿饭吧，有什么事儿说吧。”

曾冠英咽下嘴里的饭菜说道：“还不是5.21那点事吗。我们刚才又收集到几个样本儿，来找你给检验一下。”说着让刘玉峰把他们收集到的样本儿拿给张光景。

张光景接过去看了一眼说：“这不还是奶娘乳业的吗？”

曾冠英解释说：“是奶娘乳业的，可这是咱们刚从一个超市里弄来的。”

张光景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疑惑的问：“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曾冠英认真的说道：“当然不一样了！这是实证。他不是不承认吗，咱们在他企业里是没查出什么来，这回要是检验出问题来看他们怎么说。”

张光景摇摇头好像是不相信曾冠英说的话。

曾冠英看他摇头，便问道：“你摇头干什么？”

张光景笑看着曾冠英说道：“我是觉得那个曲董事长敢这么肯定不是他奶娘乳业干的，说明两个问题。”

曾冠英两眼紧盯着张光景问道：“哪两个问题？”

张光景本来不想提前说出来，可是看曾冠英追着攮着问，只好说道：“从我们两次到他公司现场检查的情况来看，如果他们真有问题也都事先处理好了，另外也很有可能是有人盗用他们奶娘乳业的品牌制假售假。”

曾冠英虽然觉得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但是有一件事儿说不通啊，因为所有的患者都跟礼尚往来大酒店的婚礼有关联，而且武新元证实婚礼上的酸奶确确实实是奶娘乳业的人送过去的。

郑宏伟看他俩在那讨论的没个头绪，便从旁说道：“你们俩就别在这讨论了，检验结果一出来，不就都清楚了吗！”

曾冠英笑看着郑宏伟说道：“对，吃饭吃饭。”

张光景先站起来说，你们先吃着，我现在就去化验室。曾冠英一边嚼着东西一边说：“行，你先过去吧，咱们也马上过去。”

吃完饭，他们来到化验室，但是化验结果让曾冠英他们很失望，他们拿来的样本儿里根本没检出肉毒杆菌。整个事件一下子走进了死胡同，这让曾冠英十分沮丧。就是在刑侦干了这么多年的郑宏伟也是第一次碰上这么棘手的案子，但是他确信，只要是违法乱纪的事儿总是会留下那么点蛛丝马迹，只是他们眼下没有找到而已。

看曾冠英眉头紧锁的样子，郑宏伟说道：“曾处长，咱们都回去，好好把这些情况捋一捋，看看有没有忽略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曾冠英觉得现在也只好这样了。于是他们从张光景的检验所出来，各自回自己的单位去了。

第二天早晨上班，曾冠英想找常新泉把他们最近调查的情况汇报一下，刚出办公室便听到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他磨回身去接电话。电话是办公室打来的，说上午九点局里召开全体干部大会，要求在家的人员一个不落的必须都得参加。曾冠英抬头看了下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是八点五十了。他便拿起那份材料想先送给常新泉看看。

到了常新泉办公室门口一推门，门锁着，办公室的佟秘书看见说：“今天上午全体大会，常局长在会议室呢。”

曾冠英哦了一声，便转身去了会议室。虽然说是全体会议，会议室里的人并不多，几位局长坐在椭圆形会议桌一边，处长们坐在另一边，其它地方散坐着各处室的办公人员。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常局长对几个副手低声说：“咱们开会？”

几个副局长谦虚的欠了欠身子，然后常局长便清理一下嗓子说：“咱们现在开会。首先传达一下昨天市委常委会的会议精神和市政府常务会议的决定。”常局长翻开面前的小本子，扶了扶眼镜说：“下面我就把昨天市委常委会和市政府常务会的有关情况和要求传达一下，其中涉及咱们局的非常重要，请大家认真听并且记录。”

常新泉传达完以后，接着又开始即兴讲话，应该是市委和市政府的两个会议给了他压力或者是影响，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提高了好几十分贝，一边说着，一边用犀利的目光在他们这些处长的脸上扫来扫去：“刚才传达了市委市政府的会议精神。这两个会议同在一天召开应该说明会议内容的重要性。关于奶娘乳业的酸奶中毒事件大家都知道了，虽然现在还不能认定就是奶娘乳业的责任，但是却暴露了我们局在监管方面还存在着一定的漏洞。所以市委市政府这次会议以后，根据工作需要，原来市政府成立的调查组由梁市长亲自任组长，同时吸收市纪检委、政法委参加进来，在调查组下设案件组、监管组、综合组和专家组四个工作组。除了对当前事件进行具体指示外，主要的还是对食药监管体制机制提出进一步改革的要求，通过改革提高监管效率和水平。监管监管主要是在监字上面下工夫，只有把监字处理好了，才能谈得到管理水平的提升。昨天局党委召开了紧急会议，就如何建立更加常态化、日常化的监管机制进行了讨论，并且提出了改革的具体要求。因为情况紧急我们没有来得及争求各位的意见，但是我们想在实际执行过程中根据实际情况再逐渐改进。局里根据市委市政府的决定，对监管提出如下要求，一是各有关业务处室对分管业务范围内的企业单位进行一次详细排查，发现问题立即处理，争取把问题消灭在萌芽状态。二是提高对企业的抽查频率，对辖区内的企业进行排队，确定每天抽查的数量，建立食品安全常态化监管机制。三是局里通过科技局争取一笔课题费，会同有关大专院校共同研究开发新型监管技术方法，特别是运用互联网、计算机和大数据等新技术提高监管工作的科学性、实效性。各处室根据局里的要求明天下班前把具体方案交到分管局长手里。”常局长讲完，见大家没有什么意见便说：“那就这样，散会！”

散会以后，曾冠英来到常新泉办公室。常新泉问他：“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曾冠英把手里的材料递给常新泉说：“这是我们昨天案情分析的结论，下一步行动可能得你们领导小组来决定了。”

常新泉看一眼材料说：“行，放我这吧，我先看看。另外，下午领导小组要开个碰头会，可能也会研究你们这个事情。另外一件事是市里决定要开展一次全面检查整治行动。这事你先知道就行了，别往外传。”

曾冠英想透透底便随口问：“啥时候开始？”

常新泉似乎感觉到曾冠英试探的语气，瞟了他一眼说：“到时候就通知你们了。另外还有件事。”常新泉拿出一份材料说：“最近泉山市场那边发现有人销售病死鸭子的，你们稽查处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冠英皱起眉头，诉苦说：“咱们处里就这几个人，这么多事真有点招架不过来了呢。”

常新泉把那份材料扔到他面前说：“哪个处室不这样，实在不行加两个班，工作不能拖后了，我告诉你。”

常新泉语气虽然严厉，其实并没有真的动气。曾冠英缓声说道：“我就是说说还不行吗。”

常新泉用责怪的眼神看着他：“说说，那是说说的事吗，是情绪表现，我告诉你，情绪表现是不自觉的。”

曾冠英从办公桌上拿起那份材料说道：“我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也就在你面前说两句，别的地方我能说吗。”然后退出了常新泉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想起明天要提交的方案，便赶紧给高大奎打电话说：“大奎，明天要交的那个方案你先起草一个，明天上午处里讨论一下再交给常局长。”

高大奎好象不情怨的说道：“好吧，我就起草一个，好懒曾处长你可别挑啊。”高大奎这人就是这样，说出的话总让别人心里有点不舒服。

曾冠英早就习惯他这种方式，虽然内心反感，但是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仍然用平和的语气说：“没事你就先起草吧，我也琢磨琢磨。还有啊，常局刚刚告诉我泉山市场那有人举报说是有人贩卖病死鸭，明天你看看和谁过去一趟。”

高大奎停顿了一会儿才答道：“好吧！方案整完了我就过去。”高大奎的表态让曾冠英觉得很不舒服。

放下电话，曾冠英坐在办公室里翻来复去回忆这几天办案的细节。可是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忽然他想到奶娘乳业召回的产品怎么处理的呢，从他们在奶娘乳业没有发现他们召回产品的任何痕迹来看，应该是在他们去之前就处理了。那么是怎么处理的呢，他觉得要处理那么多产品只能通过排水沟倒掉。那么如果能从奶娘乳业的排水沟那找到证据的话，这件案子就有眉目了。想到这里，他抄起电话就给郑宏伟打电话说了他的想法。

郑宏伟在那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虽然是个办法，但是我对这方面不专业，你还是问下张所长看行不行。”

得到郑宏伟的认可，曾冠英又给张光景打了电话。张光景听了他的想法，哈哈笑着说道：“排水沟里面肯定能检验出来，那是因为许多排水沟里都可能含有肉毒杆菌。”张光景的话像似兜头泼下的一盆凉水，让他顿时凉了半截。

刚放下电话没多一会儿，办公桌上的电话又急促的响起来，曾冠英皱着眉头，拿起电话不耐烦的问：“谁呀？”

电话里传来管纪检的老秦的声音：“你来啦。你现在要是有时间就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曾冠英放下电话，脑门儿便揪出个疙瘩来。常新泉是说过组织要找他谈话的事儿，可是怎么会是管纪检的老秦呢，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太对头。他扫了眼硕大的办公桌，伸手摸过那盒放在半米远处的香烟。左手轻轻一抖，弹出参差不齐的几支烟来。他用嘴角叼出一只。右手里的打火机啪地打开，却迟迟没有点着。他不知道老秦要找他谈什么，但是他知道老秦找他谈话肯定不是他提拔的事儿。听说他原来在土地规划局管纪检时就把用地建设审批处的处长给谈进去五年。曾冠英想自己向来谨小慎微，不应该找他谈话啊。突然他想起门口那个棕色牛皮纸袋子来，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事呀。他正琢磨着，这时，有人敲门。

曾冠英一边点上烟，一边说：“进来！”

徐近升推开门走进来说：“处长，刚才接到中心医院王院长他们电话，说今天上午他们又接到两个酸奶中毒的病号。”

曾冠英惊讶的问：“什么？又是酸奶中毒？到底怎么回事，这事你告诉常局了吗？”

徐近升回道：“告诉了，常局说让咱们先了解下情况。”

曾冠英掐灭香烟站起来说：“那好吧，咱们先到医院去一趟吧。先得看看这回这俩人喝的是不是同一种酸奶。”

徐近升跟在曾冠英身后说：“应该不会吧。要是那样的话，这奶娘乳业也太疯狂点了吧。再说咱们现在正查着他们呢。”

俩人说着下了楼。在二楼缓步台上碰见管纪检的老秦。看见他又要出去，老秦站在楼梯上仰头问：“你又要出去啊？”

曾冠英这才想起来应该跟老秦打个招呼，于是赶紧说道：”是呀，老秦，刚接到的电话中心医院那又接到两个患者，我和徐近升得赶紧过去一趟，咱俩谈话等我回来的行吧？”

老秦知道他正在抓5.21那个案子，很理解的摆手说：“行，去吧去吧。记着回来你找我就行。再说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曾冠英都走过去了，老秦在他身后边又补充一句：“你得重视起来，这可关系到你的前途。”

曾冠英回头看去，本想从老秦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却见老秦那张黑黝黝的脸上虽然堆出褶皱却没有笑容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