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捉黄皮子
胡大娘去石老根家的当天晚上,他家就丢了好几只鸡。那天晚上,睡到半夜,忽然听见他家的大黄狗狗吠起来,把睡梦里的石老根吵醒了。石头妈在黑暗中推了石老根一把说:“你起来看看,这大黄狗叫的这么瘆人?”
石老根却翻了个身,含含糊糊的说道:“叫就叫呗,就是有人来咱家也没什么可偷的,再说了你听过谁家丢过东西呀。”石老根说的是实话,在熊耳山这地方,除了解放以前曾经闹胡子,从来就没见谁家丢过东西。
看石老根不愿意起来,石头妈说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阵子村里没少丢鸡。你要不去我去看看去,我就觉得今儿大黄狗叫的不是动静。”
石头妈刚穿上鞋,还没等她下地,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扑腾声。石头妈不由叨咕一句:“这什么动静?”然后便急急的朝门外边走去。
石老根也让这杂乱的扑腾声给弄得从炕上坐起来。看石头妈出去了,他怕真有什么事儿,便也趿拉上鞋跟着出去了。
他刚走到外屋,恰巧石头也从对面屋里走出来,看见石老根便问:“怎么回事儿?”
石老根瞄了他一眼说:“谁知道呢,你妈她刚出去。”
爷俩来到院子里,看见石头妈吭吭唧唧的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拨弄什么。大黄狗竖着两只耳朵,抻着脖子站在院墙边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俩人走近前去才看清楚,石头妈正在拨弄两只死鸡,嘴里莫名其妙的叨咕着。
这时候大黄狗跑过来,先是嗅了嗅地上的两只鸡,然后像是安慰石头妈似的,把硕大的脑袋在石头妈身上蹭来蹭去的。
看着眼前的情景,石老根自语道:“哎!遭黄皮子了!”
这时候,恰巧天上的云彩飘过去,露出月亮的半边脸来。月光下面,石老根忽然看见大黄狗嘴里叼着一块什么东西。他走近前去,从大黄狗嘴里扯下那片东西一看,原来是一块布片。这让他顿时醒悟,原来到他家偷鸡的不是什么黄皮子,而是偷鸡贼。可是他琢磨半天也没琢磨明白,在熊耳山这,家家都养着不少的鸡,以前也没看见谁家丢过鸡,因为即使要吃鸡,自己家里宰一只就完了,干吗非得要到别人家去偷呢。
虽然石老根捉摸出是有人偷他家的鸡,但是村里人都说是闹黄皮子了,他也就没有反驳,到不得以的时候还要违心的符合两声。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但是熊耳山闹共皮子的事儿一直没消停下来。
这些日子要说谁家的鸡丢的最多,那就要数彩云家了。她家虽然也重砌了鸡窝,但是却好像怎么也无法挡住黄皮子。有时候,一天晚上丢了两只鸡,唯一没有丢鸡的人家就是罗师太家里。
彩云听说,罗师太家里一只鸡都没丢过,便去问罗师太:“你使了什么办法,你家的鸡怎么就不丢呢。”
罗师太见彩云来问她,笑容可掬的说道:“哎!要我说啊,咱们熊耳山是不知怎么得罪了黄大仙,这不,我给它立个牌位,整天供着呢。”
彩云顺着罗师太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在她家的角落里立着一个牌位,上面还写着黄大仙三个大字。彩云像是突然醒悟,两手一拍说道:“怪不得!我这就回去,也供上它。”说完便急急的从罗师太家里出来。
刚跨出房门口儿,迎面撞见罗师太的小女儿从外面回来。看见彩云问了一句:“怎么这就走啊,不再坐一会儿了?”
彩云站住脚说:“咱这儿不是闹黄皮子吗,我看你娘给黄大仙立个牌位,我也回去立一个。”
罗师太女儿说:“什么黄大仙啊,别听我妈在那乱说,那都是迷信。”
彩云不想跟罗师太女儿争吵,于是笑笑,转身走了。
彩云回家便照着罗师太的样子给黄大仙立了个牌位,因为没有香,她捻出几根草棍点燃后插到牌位前面的饭碗里当作香火。
听说供奉黄大仙就不丢鸡,许多人家便都照着罗师太的样子供起了黄大仙。
开始几天,确实没听说谁家再有丢鸡的事儿。但是这几天一过去,又有人家喊着丢鸡了。
就在熊耳山被这黄皮子折腾得有些精疲力尽的时候,胡天明正捉摸着捉黄皮子的事儿。
胡天明起意要捉黄皮子是因为他听说黄皮子的皮毛很值钱。平时他就是熊耳山里不怎么消停的人,经常去山里面弄些蘑菇、山核桃什么的,然后大老远的跑到乡里的集市上去卖。前两天他去赶集卖蘑菇的时候偶然提到他们熊耳山闹黄皮子的事儿,经常跟他答话儿的郑三炮说:“那可是好玩艺,你要能打到几只,扒了皮毛能卖不少钱呢。”
胡天明听说黄皮子的皮毛能卖上大价钱,就跟郑三炮讨教怎么才能打到黄皮子。
郑三炮这名号就是因为他找猎打的好,只要看见他带枪出去,回来准能带点什么,不是狍子就是山兔,至少也提溜一只山鸡回来。正是因为他是远近闻名的猎手,乡里护林队的便把他当成了重点监控对像,因数他偷猎被乡里的护林队抓进去好几回。因为他没有偷猎国家重点保护动物,所以教育教育就把他放了,但是他的猎枪被没收了,所以他再也没有打猎的家伙事了,只好像胡天明一样弄点山货到集市上来卖。
听了郑三炮的话,胡天明回家便开始准备。虽然郑三炮告诉他黄皮子的皮毛能卖大价钱,但是他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打着黄皮子,况且还不能伤到皮毛。这让胡天明很为难,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最后还是胡老爹提醒他说:“你不好用老鼠夹子试试啊!”
被胡老爹提醒,胡天明回家便做了个大夹子,像他做的这么大的夹子,别说是夹黄皮子,就是夹个山猫野兔什么的也不费劲儿。
做好大夹子的当晚,胡天明就把它支在他家鸡窝旁边了。晚上他躺在炕上直楞楞的瞪着眼睛看着房薄,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可是他就这么过了好几天,却一点动静没有,他媳妇每天早上去开鸡窝门放鸡的时候,总要小心翼翼的先把他那夹子移开,再把支起的夹子放下来,然后才能打开鸡窝门把鸡放出来,生怕没夹到黄皮子到把自己家的鸡腿夹断了。时间一长他媳妇就抱怨他尽想好事儿,催着让他赶紧把那玩艺挪开,他却固执的每天按时在鸡窝门口儿那把夹子支起来。
胡天明下的夹子没见夹住一个黄皮子,可是熊耳山村里别人家的鸡照样儿丢。有人听说胡天明做了夹子以后,他家的鸡就再没有丢过,于是便有许多人家照着胡天明的办法,做了夹子放到自家鸡窝门口儿,竟然真的再也没有丢过鸡。
看别人家都做个大夹子放到鸡窝门口儿,彩云也想要照着去做,怎奈她家里没个男人,只好去求胡天明。彩云不知道,熊耳山并不是谁都会做这个夹子,求着胡天明做夹子的不只是她一个人。所以当她提出求胡天明给做个夹子的时候,胡天明答应过两天给她做,他手头儿上现在都是给别人做的,等腾出手来再给她做。
就在彩云等着胡天明给她做夹子的这两天,她家仅剩的两只下蛋鸡也让黄皮子给叼走了。当胡天明做好夹子给彩云送过去的时候,彩云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要是做了就放这吧,咱家现在连一只鸡都没有了,等明年春天买小鸡崽儿子的时候再用吧。”彩云争着抢着要给胡天明工夫钱,胡天明竟然说死也没要。这让彩云好生奇怪,因为胡天明给别人家做夹子都是收钱的,虽然不多,但是能看出来,他还是挣点。
熊耳山许多人家都有了胡天明给做的夹子保护鸡窝,黄皮子确实消停起来,好几天没听说谁家再丢过鸡,可是也没见谁家夹到过黄皮子。胡天明对这样的结果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他在熊耳山的名声却得到了大改观,过去村里有些人看见他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现在无论男女老少,见了他都十分热情的招呼他,说上两句话来表示对他的尊敬,这让胡天明觉得很是受用。
就在熊耳山村的人以为黄皮子不会再出现的时候,有一天胡天明正和大伙儿议论着黄皮子被他的夹子吓跑了的时候,远远的有人看见罗师太家门口儿柴火垛底下有什么东西探头探脑的。胡天明顺着那人手指的地方望过去,不觉浑身一激灵。原来那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就是久未出现的黄皮子。
忽然,站在胡天明身后的袁天明怪声怪气的说道:“还以这黄皮子都给吓跑了呢,这大白天的就敢出来晃悠,看样儿是你的夹子让黄大仙给识破了。”袁天明的话显然是说给胡天明说的。
站在一旁的石国祥笑着说道:“你瞧你们俩哈,就因为你们起了一样儿的名字,见面就掐见面就掐!”
胡天明并没有理会袁天明对他的揶揄,更没有在意石国祥的说什么。正好他手里拎着一把二齿钩子,只见闪电般的冲过去,还没等袁天明和石国祥反应过来,他已经将那只黄皮子按在二齿钩子下面。虽然袁天明和石国祥俩人站的地方距离罗师太家的柴火垛有一段距离,还是能够闻到一股浓烈的騒臭味儿。胡天明也是被这股騒臭味呛得不行,但是他却没有松开按着二齿钩子的那只手。
骚臭味逐渐散去,胡天明拿开捂着鼻子的那只手,回头朝那压在二齿钩子下面的黄皮子看去,那家伙竟然鼓着两只眼睛一动不动。
袁天明张大两只眼睛问:“死了?”石国祥也跟着说道:“应该是死了!”
说着话,俩人便一齐凑过去。只见胡天明松开手里的二齿钩子,顺手从罗师太家柴火垛里撅根秸秆,挑起那软了身体的黄皮子,乐呵呵的回家去了。
第二天,胡天明逮着黄皮子这件事儿在熊耳山就传开了。一大早上,就有人凑到那棵老榆树下面,交头接耳的议论这件事儿。说的最多的就是胡天明扒了黄皮子的皮毛,那剩下的肉怎么办。
大伙正议论着,远远的看见胡天明拎着个布袋子走过来。
袁天明嘴欠,未等胡天明走近,便大声问道:“你这大早上的拎着布袋子要上哪去呀?”
胡天明好像挺高兴,对袁天明带有嘲讽的问话竟然毫没在意,举起手里的拿着的布袋子说:“去乡里!”
袁天明估摸着他是要去乡里卖黄皮子毛皮,所以故意说道:“哟!今儿去乡里是要卖啥呀?”说着还伸手过去,好像是要把胡天明手里拿着的布袋抢过来。
可能是看袁天明要看这布袋里的东西,胡天明毫不在意的把那只布袋子打开,从里面掏出黄澄澄的一块毛皮来说:“去乡里把它卖喽。”
罗师太看了,直念阿弥陀佛。
胡大娘却笑着怼鼓胡天明一下说:“真有你的!你就不怕黄大仙晚上过来找你!”胡大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瞄着罗师太的。
罗师太在旁边听出胡大娘话里有话,但是她一声没吱,只是嘴巴轻轻的噏动着,不知道她在叨念着什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先生压么悄动的走过来说道:“昨天晚上没弄二两?”
听了许先生的话,胡天明先是一楞,然后仰起头笑说道:“你还真猜对了,许先生。昨天晚上我还真弄了二两。”
罗师太听胡天明说他把黄皮子肉下酒了,浑身一哆嗦。就连胡大娘都直眉楞眼的看着他,半天没有作声。
见大伙惊讶的模样儿,胡天明心里说道,瞧你们吓的。然后举了下那个布袋子说:“走喽!”便朝乡里那条大道走去。
出了熊耳山不远,胡天明看见远处半山腰上缓缓的冒着浓烟。他想,这时候是有人来烧慌来了,又一想觉得不太对劲儿。于是他悄悄的弯下身子,慢慢的朝那升起浓烟的地方摸过去。
可能是受到他拨动庄稼杆儿的声音惊吓,当他到那儿的时候,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只留下地上一片还在冒烟的枯树枝子。他好奇的拨弄几下那堆枯树枝子,发现这枯树枝子下面有许多没有烧尽的鸡毛。他朝四周撒目了一下,发现四周散落着几块骨头。
看着眼前的情景,他突然笑起来,自言自语说道:“他妈的!折腾半天,原来是个偷鸡贼!”
他扔下手里刚抓起来的树条子,重又回到路上,朝乡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