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姜家往事
他背着剑匣子，走过这座古城的城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小巷子里的小铺上，买了些糕点，数了数身上仅有的三文钱，犯了难。
街口铺上的那个老掌柜的姓齐，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不知何时家道中落，不知何时从了商，不知在姜家待了多少年月。
铺子在岐凤古楼下，是最瞩目的市集中心，能在这里开店的皆是苏州闻名大户人家。
之前的姜家…是这样的…
他走进铺子，齐掌柜迎了上来，他认得道士。
倒是他第一次见齐掌柜，一个消瘦的老人模样。
掌柜的招了店里唯一的伙计来给道士看茶，而后蹒跚的走到柜台后，翻出一本泛黄的账本。
道士站了起来，怀着微笑：“今日来也不是看账。”
齐掌柜楞了一下，而后峥峥的说道：“要看的！这是要看的…”
道士不解他的倔强，为何一定要看这东西，几日来找他，就为了这东西？
而后他似乎也是明白了一些，能在这个时候留在姜家的，又能图那小姑娘什么呢？
“小姐从未学过这些，老朽知道，她一个女娃子不会懂这些，她信任的只有先生，那么也理应由先生看着这笔账。”老人在他对面坐下，缓缓的说着，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看着不行么！”道士看了看老掌柜的，反问道。
老掌柜的站起来，摇摇头，随后独自走入了后房。
老掌柜把账在堂前谈了，他觉得这是一笔明白账，没有什么好遮掩的。这笔帐迟早要给她看的，晚给不如早些交出去。
堂后，他点了三炷香，在那无字牌位前。
盯着那无字牌位，满脸皱纹的眼眶有些发红。
他含着泪，喃喃自语道：“前人造孽，怎会报应在什么也不懂的女娃子身上，不能这样啊，不该这样…”
道士账本翻了翻，他发现，越到后面，越是赤字横生，这店，竟一直在做亏本买卖？
他闭上眼睛想了想，结合姜家的大变故，似也应该。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等得老掌柜再从后堂出来，道士把账本递给了他说道：“她虽是个小姑娘，但是有自己的主见，这些事情你还是该问问她，她说问我，你们也不能真把这些事扔给我，那座院子还是姜家的。”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齐掌柜的，在姜家待的年岁怕是有三个姜云泥那么大。这些事，你该懂的。”
他当然会懂，商人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不懂的。他们每天钻研算计的，都是人心。
老掌柜默不作声，还是把账推到他的桌子上。
他看了一眼，笑了笑：“我说这话是认真的，此外，还有一些事要请教齐掌柜！”
老掌柜的不由有些好奇，“先生说。”
道士想了想，似乎真是不太好问，但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二十年前的姜家…”
“我不知道！”老人似乎很果断的给了他答复，但是道士看得出来，老者的眼神里似乎有着一些害怕与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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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点了点头，没有逼问，因为他只是来确认一些事情的，而如今，老者似乎已经给了他答案。
“账收好…”说完，道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老者扒拉了一下账本，面色很是难看，他似乎感觉道士像是知道了一切…
二十年前的姜家，确实出了件大事…
他想着，手都不自觉抖了起来，那件事，是姜家人做错了。他在一刻间也似乎明白了，这是姜家的业报，一家五十余口，无一幸免。
道士走在月色皎洁的石板路上，想着那男人对自己说的话，也终于知道了此间种种。
想起姜云泥那张倔强、稚嫩的脸庞，她比李茹小一些，这件事发生时她都还没有来到姜家，那到底算不算得上是无辜，姜家，还有无辜的人嘛。
隔着林立的小楼木屋，他看见姜家的灯楼如是明亮，竟也觉得有些讽刺了。
老人在堂后枯坐了半晌，在残烛灯火之中，想起了一些过往，后背发凉。
春天，姜家大院来了个极为美丽的姑娘，不是丫鬟也不像是姜家人，但是老太爷对她很是欢喜。顺理成章的在夏至那天，收做了义女。
这本就是件奇事，老爷子足不出户却有个如此亲近的姑娘上门来，说出去，只怕是说姜家老太爷也不是什么正紧人。
他现在想来，当初本以为这是故事的开始，却没有想到，这却是故事的结尾。
老人，觉得有些凉了，唤道：“阿冷，给我把那件裘衣拿来，在柜台的架子上。”
“好~”年轻人答的爽朗。
很快就给他拿好，递了过来。
老人接过，看了看他，笑笑，让他继续在铺前坐着。
那时，那座宅子里的两位少爷也就比阿冷大那么一点点。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这个故事的开头。
姜老爷子身子弱，姑娘来的第二年就过世了，说出来，姜老爷子就两个儿子，临终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
姜平、姜迁本应是这女子的两个兄长人物，可是姜老爷子过世不到一个月，姜平就独断的娶了这个妹妹，这一切姜家都办的悄无声息，外人都不知晓。
若是让街坊四邻知道了，这是要戳着脊梁骨骂进棺材里的事，兄长娶了小妹，是不是亲的，没那么重要。
在第二年，这个女人就神秘的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近前人只说，这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在姜家所有人里不能被提及的事。
那时候老人吓了一跳，她消失前，是有了身孕的。
她人去哪了？孩子又在哪里？这是一个谜。
第三年，姜家闹了鬼，惊死了些人，姜平只说是可能是老太爷在下面过得不太安稳，请了些和尚，又做了场法事，修了后院那座小楼。
以为事情平息了，但是老人不会这么认为。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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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个冷冽，心沉进了谷底，微微颤抖着。
他绝对不会忘记当时那个和尚的眼神，那种害怕、绝望的眼神，他知道和尚看见些不得了的东西。
但是那个时候观院之间，对声名这种东西看的极重，那和尚走之前含糊其辞，没有收姜平的钱。他，受不起这钱！
到了秋天，堂前的老槐树开始掉叶子，那颗号称四季常青的树，也开始掉叶子了，掉下来的叶子在风中飞舞，狂乱至极。
人前只道是这年秋天的风比以往要狂一些，至少他们这样互相慰藉着。
姜平也就是死在了这年秋天的尾巴里，他死后不久，风也停了。
事后一直到前些日子那场灭门案的发生。
齐掌柜记得，当年姜迁找到自己说，让他离开那座大院子，就在这铺前住下，他就感觉到有事情要发生了，感觉到姜家会有一些大变故。
数年后，姜迁亲自来找他，在他的追问之下，姜迁的脸色十分难看，但是最终还是告诉了他。
那个女人，他的小妹、亲嫂嫂，被活活砌进了那座小楼里，还有他那未出世的侄儿。
也就是在那一晚，堂前佛吟琳琅，堂后却为鬼为蜮。
姜迁说和尚那时是无意之中看见了的，所以他不敢收大哥的钱。
在法事做完了一年后，姜家主母有了身孕，也就是现在的姜云泥，但是姜家主母高兴不起来，姜云泥出世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安静镇定，就好像十分熟稔这个人世一样。
更是奇怪的是，在随后的五六年里，姜云泥都是只能在襁褓之中，她，长不大。
姜家主母和姜迁越来越害怕，他们瞒了外人，最终在五六年后，姜云泥开始像个正常人一样开始生长，他们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而后姜家主母其实和这个女儿的关系并不算好，可以说很差。姜云泥自幼和奶娘长大，亲生母亲见她都视若无睹甚至避之不及。
可是老人怎么也想不通，姜平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女人，为什么手段这么残忍。
道士走在小道上，他对着老铺子的方向，仿佛齐掌柜就在他眼前般，看了一眼，笑了。
其实…
姜迁没有说实话，他说姜平被和尚发现了，但是他没有说，和尚看见的到底是姜平，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走至小道一处阴暗处，道士抬了抬眸子，叹了口气。
二十年前的姜家，堂前古树泛了绿汁，汁水竟是成墨绿色，道士在古典中见过记载，树下阴气外溢，这颗树怕是也至少有千年的历史，在外常见，可在这人间，却是罕见的。
树里聚了怨气，怨气结了果，姜家有人吃了这类果子，虽不会死，但随着时间的更迭，他们会愈发暴戾阴邪，他们的欲望会无休止的增长下去。
这是一种毒，无法医治。
早年间姜家做的还是药材生意，家世底蕴，出了几代殿前御医，好不风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