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成人仪式

村口是个比较开阔平坦的地方。土里插着几个乌黑油亮桩子，相互间牵着绳，挂着几张兽皮。

黄昏时间，一群小孩晚饭后逗着只风灵兔，也算是为实践做准备。风灵兔左遁右逃，但许多双古灵精怪的眼睛盯着它，把它团团困住。

风灵兔头扭来扭去，发出咕咕的声音，突然向一个方向飞奔。那个方向的孩子当即扑了上去。但是风灵兔猛的止步，直直的拐了个弯绕开。

那个孩子扎在地上，鼻子流出两道鼻血，旁边观看的大人哈哈大笑起来。“小心，被让它跑了！”张林大叫起来。地上的孩子一抹鼻子，刚站起来，风灵兔就快跑出圈子。一旁的大人正准备出手，一个比它更快的身影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后颈肉。风灵兔只来得及刨两下土，就被离开地面。

张林一只手捏着后颈肉，另一只手拖着屁股。风灵兔不断挣扎，但却挣脱不了看似柔弱的小手。

“哇，张林你越来越厉害了。”一群小孩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不仅如此，连远处的大人都目露异色。“哎呀，我也没这么厉害。”张林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

“别听他的，我听周老师说，他身体已经九层纯净了。”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孩插嘴道。“啊。”一群小孩惊讶地看着他，不停捏着他身体：“你怎么做到的？”张林狼狈地想逃走，求助般的看着一旁的大人。看戏的人只是咧开嘴笑，也不帮助，但村中出现一个有潜力的后辈也确实让人开心。

“诶，王大锤叔叔他们回来了。”张林一句话转移了他们注意力。从远处慢慢走来一行人，几辆大木轮车上捆满了这几日的收获。不多时，全村都知道了，留在村里的人出来欢迎他们，帮忙搬运分割。在淡淡夜色中，家家户户都飘出烟熏的肉香和欢声笑语。

但此时，村中心的祠堂又是另一番景象。

大鼎上香，以感谢庇护。狩猎队退出后前往议事大厅。

“爹，你没事吧？”王石等在议事大厅，看着王大锤像是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倦意。

“你爹他没事，就是用力过猛对经脉有些损伤。他还因祸得福，养好了可以更加精进。”周文渊仔细检查后说道。他摸着银白的胡须，坐下来饮一口浓茶：“王石，你先回避一下，我们有些事还要讨论。”

王石出去后带上了门，周文渊见门关后开口，扫看众人一眼：“发生了什么，你们该不会深入了大荒吧？你们带回来的这只牛应该不会低于纳灵六层。”

“周先生厉害，它应该就是纳灵六层。”王大锤顿一下后小心补充道：“是饮血青牛。”

周文渊手抖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自己，装作在摇茶。周文渊继续细品一口后，声音听不出变化：“嗯，继续。”

“我们大概深入了四十里，就碰见这些玩意儿。”王大锤双手一摊。

“不可能。”周文渊将茶杯放在桌上，看见了王大锤无奈的表情，微微皱眉，起身来回踱步：“上次遇到这种情况，是八年前。”

屋子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后脸色骤变，王大锤这时突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先生，那明天的成人仪式还办不办？”

周文渊明白王大锤意思，深思片刻后回答：“办，这个不能停，今年划定区域稍微靠村子一些，救援队伍增多。”

王大锤点点头，周文渊开口道：“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没了，就这些。”王大锤又看向狩猎队其他成员，其他人纷纷摇头。

周文渊点点头：“那就这样吧，诸位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最近就不必外出了。”

所有人起身告别，老队长想扶下王大锤。王大锤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走出门。

周文渊看着其他人走了，一个人继续品茶。暮色渐渐落下，笼罩四野，他将茶饮尽，走到门外。向外望去，对面的祠堂影影绰绰，只有最上面的雕塑仍可分辨。周文渊深深鞠躬，起身后合上门独自离开。

第二日，周文渊还没有走到学堂门口就听见里面暴雨般嘈杂的声音。他稍微咳嗽两声，听见不知道谁说了句什么来通风报信。瞬间，暴雨骤停，将最末尾的一道放肆的大笑暴露出来。周文渊听出是张林的声音。那声大笑像是笑到一半被强行掐断，周文渊黑着脸走进学堂，扫视一圈，看见张林乖乖地笔直坐立，只是脸上还带着桃红色。

“有些同学，不自觉啊，不知道自我约束。”周文渊淡淡说到，但看见张林应和般深深点头，不由得有些哑然。

“好了，今天我们不上课。”周文渊还没来得及继续说，声音就淹没在欢呼中。他黑下脸来，欢呼声就立刻变成了哀嚎：“啊，太可惜了。”“上不成课了，真让人伤心啊。”“我舍不得啊。”······

周文渊脸色没绷住，看着下面一群孩子夸张的表演，不由得笑起来：“好了好了，别装了，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今天是成人仪式。”周文渊收起笑容：“成人仪式可不是开玩笑，一定要严肃对待，你们现在可能不明白，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周文渊看着除了一些年龄大的学生外，其他人没放在心上，都小声交流着，轻叹一口气，招手叫王石集合所有人前往祠堂。

周文渊走在前面，后面一群小孩好奇地左顾右盼，但进入祠堂后所以人都慢慢安静下来。

祠堂中心的大院站满了人，许多人身着黑衣白巾，肃穆地站立着。周文渊走向前，路过的人纷纷侧身让道。张林看见隔壁的张姨红着眼，再远处就被层层叠叠的人挡住了。

“今天，五年一届的成人仪式再度开启。我们在这里，又见证了新一批后生的成长。”周文渊立在祠堂台阶之上，环视四周，众人默然无声，面目肃然：“话不多说，符合成人仪式的后生们，上前。”

大概二十几个年轻人拥抱了自己的亲人，有种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之后他们背上各自的挎包走向前，一字排在台阶前，用平静的眼眸看着前方。

此时红日高悬，一阵曜日初升的朝气散开。  周文渊看着他们刚刚成熟的脸庞，不由得展开一道笑容，拾阶而上，步入祠堂：“入门，祭拜。”

门外的人都低下头默默祈福。张林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准备悄悄开溜。他一开始就在人群后面，没多少人会察觉。张林轻手轻脚，像鱼滑过水草般穿过人群，然后紧贴墙角，趁众人没有注意，溜到祠堂基台侧面下方。四肢着地，将身形隐藏在基台之下，爬到转角处。

探出半个头一看，没人。张林便在祠堂后面放心大胆地直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跳上基台，与他脑袋齐平的地方有个破损的窗子。双手扒在窗沿引向身体上，脚在粗超的石墙上蹬两下就翻了进去。

张林摔在了灰扑扑的地板上，几乎没声儿。这里黯淡无光，只有窗口漏进几缕光线，照亮翻腾的灰尘。熟悉黑暗后，四周模模糊糊地显现出来。身为长期惹事但鲜有败绩的头号惯犯，这青牛村的村前村后张林可是跑了个遍。

这是青牛村放置杂物的地方，放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张林蹑手蹑脚走至杂物房门口。这个木门由木板捆成，其中一边通过绳索绑在旁边一个杂物上固定，另一边可以勉强打开。透过木门的木板间间隙可以看见祠堂大厅。

此时参加成人仪式的人正在轮流插香。大鼎上青烟缭绕，当最后一个人上香后，周文渊看向严阵以待的年轻人：“后生们，你们最小的已经二十，最大的不过二十五，正迎来阳光和鲜花相遇的时节。”

“在祠堂中间，是人族先民圣贤，而最上面的，”周文渊一顿，轻轻一抖手臂，雕像前木牌刻的铭文在香火中闪耀者光芒：

他是九幽低谷的领路人，无量劫后的开拓者，扶正将倾之大厦，平定一方之山河。

周文渊用崇敬的声音说道：“正是人皇。”

“不入深海，难觅珍珠。不越层峦，焉得芝兰。深入大荒，去寻找你们成人祭品，因为蛮荒又将大乱。现在，后生们，向前，行礼。”张林听得正起劲，突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他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