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男人的眼泪
在遥远的甘省金城，傍晚，四十五岁的杨睿达正走在大街上散步，空气中弥漫着山羊肉烤串的香味。他买了两串，一边吃一边沿着河边闲逛。
金城是甘省的省会，位于广袤的黄土高原。
但这座城市像天赐的宝物，如同明珠镶嵌在褐黄色的大地之上，依水而建，没有一丝黄土高原的荒寂。
杨睿达已经在家待业三年。
他是京都电影学院九几届的导演系第一名，奖项拿到手软。
但命运好像在跟他开玩笑一样，杨睿达的运气不太好，他拍的所有电影突出一个叫好不叫座。
各种奖项拿了一堆，但票房没上去，一直都是小众路线，最后没有投资方和他签约了。
杨睿达比较感性，他选择的剧本大都是内涵太深，甚至一遍两遍都看不穿想表达什么。
没有商业性，杨睿达的镜头语言和拍摄技巧是顶级导演的水准，但并不能弥补题材的缺陷。
随着时代的变化，商业性电影渐渐成为了电影行业的主流选择。小众文艺片几乎没有市场。
做导演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找本子的眼光有亿点烂。
等他痛定思痛改掉文青毛病，准备转向创作既叫好又叫座的商业化电影的时候，投资方已经怕了，不敢找他。他犯文青病这几年，拢共让三个投资方损失两千多万，这谁顶得住啊？
现在陷入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他愿意朝着商业电影努力了，却没人相信他。
杨睿达心灰意冷，骨子里的热血渐渐沉寂。他现在给一些小剧组改改镜头，或者帮忙拍点儿微电影维持生计，每个月一两万块钱，日子过得挺滋润，但没什么意思，他不是安于平凡的人。
把烤串的签子扔进垃圾桶，杨睿达不顾形象地用袖子擦擦嘴，朝家走去。
路上，他的电话铃声响了，是他妻子苗穗打来的。
平常晚上妻子苗穗都会陪他出来散步，今天却非要在家里看一档《明日之星》的节目，说里面有个选手挺有意思。
杨睿达对这种流量歌手大赛持不屑态度，他更喜欢民乐和主旋律歌曲，所以他自己出来散步了。
“老杨！”苗穗听起来非常亢奋，“快回家！有天大的好消息！”
苗穗是杨睿达拍第一部电影时的场记，当时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后来跟着杨睿达走南闯北有了感情，夫妻二人生活和睦。她比杨睿达小十多岁，今年才刚三十三。
杨睿达心里咯噔一下，旋即狂喜，他还没孩子，苗穗这么激动...莫非是有了？！
杨睿达撒丫子往家跑，越跑嘴角越歪，到家的时候笑得都有点狰狞。
打开家门，杨睿达在苗穗震惊的目光下，以滑跪的姿势从门口嗖得一声滑到她的面前。
他搂着苗穗的腰，把耳朵贴在苗穗小腹，“我听听，我听见孩子在踢你！”
“你...你干嘛呀。”苗穗脸一红，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她没好气地拍拍杨睿达的脑袋，“对不起！我没怀上你的种！”
杨睿达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委屈地抬头看着苗穗风韵犹存的美颜，“老婆，那你叫我回来干什么？”
“你看这个。”苗穗把平板电脑递给杨睿达，里面是企鹅视频上传的陈然单元切片。
杨睿达坐在沙发上，一开始没搞清楚苗穗的意图，以为是给他安利，结果看着看着，杨睿达情绪翻涌。
听完整首歌，
杨睿达眼泪婆娑，他的老爹和歌里写得简直是一类人，或者说那个时代，绝大多数父亲都是这样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小人物。
接下来陈然和宋海英对话，当杨睿达听到陈然当着观众的面，吹捧他的《黄土地里的父亲》，还夸赞他的文学素养和导演能力，杨睿达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刻，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认同感。
《黄土地里的父亲》是他的陨落之作，从这部电影开始，再没投资方来找他，可当时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杨睿达几乎将自己几十年融会贯通的镜头表达方式都融入到电影之中。
能在各种大赛上获奖足以说明他倾注大量的心血，但没赚到钱是一个硬伤。
陈然不仅读懂了他，还为他的电影创作一首极其契合的歌曲，杨睿达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他现在恨不得搂着陈然大喊高山流水遇知音。
“我想见见这个人。”杨睿达红着眼，“我想和他聊聊。”
“人家现在在粤城，太远了。”苗穗找到陈然的微博，自打《明日之星》开赛以来，陈然的微博停止掉粉，并且开始大幅回暖，现在已经有六百三十万粉丝。
“他签的公司叫潇霄影业，我用天目查APP看了一下，公司在长安，你等人家回来再去也不迟。”
金城离长安挺近，一天内能往返。
杨睿达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都听老婆的，年前我去找他！”
“不过话说回来，咱该努力努力生个孩子了。”
“你干嘛，嘿别脱我衣服，等等回床上再说，哎哎哎，服了你了，猴急什么你个老色鬼......”
“你还说我，我早就看见你藏在衣柜里这套内衣，都穿身上还说我老色鬼......”
“......”
......
远在川渝的那个普通人家里。
青青拍拍哥哥阿城的肩膀，“哥，咱爸怎么还没哭完啊？”
阿城看向阳台，老父亲把玻璃门关过来，正蹲在角落里抹眼泪。
妹妹不知道父亲在哭什么，阿城知道，妹妹出生那年，爷爷刚刚去世，那个时候阿城才刚上小学，记得接到爷爷去世的噩耗，从不抽烟的父亲在阳台上抽了一晚上烟。
“爸想爷爷了。”
要是母亲也在，估计会和父亲一样蹲在角落里哭，她今天去跳广场舞了，没看比赛。
“哥，你要不跟爸说一声，让他把手机给我一下。”青青有点着急，“还有半个多小时投票结束了......”
阿城狠狠瞪她一眼，“你还有没有心？”
“不是...来日方长嘛，想哭以后有的是时间。”青青嘟囔，“给海海投票就这一次机会，错过可就真错过了。”
阿城有点无语，他掏出手机，打开投票界面，给韦海投了一票，顺便给陈然投一票。
“别去打扰咱老爹，哥帮你投总行了吧。”
青青转忧为喜，给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跑回到房间里化身投票纪检员检查群友的投票作业。
不一会儿，老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到客厅。
“龟儿子，帮我把投票界面打开。”老父亲把手机递过来，作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老婆的川渝男儿，老父亲说话算话。
“给陈然投一票，这是爹欠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