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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你在可怜我

尹过:“......”

他一下子就蔫了,霍北尧到底手没受伤,他下手最重最清楚。

若真按照齐宛那样走流程,大概率要出一大波血。

识时务者能保财,尹过必须承认,他玩不过也辩不过这女人。

双方商量完毕,警员将打印好的文件分别递给他跟齐宛,示意两人签字。

刚才针锋相对带来的压迫和紧张仿佛清风拂水过无痕,消失无影。

陈警官跟霍北尧聊了几句话,签完保证书便放他离开。

经过晚上这一趟走下来,齐宛因梦靥而生的疲惫消散,人一闲,肚子就饿。

尽管她没什么胃口,还是贴心的问:“你吃宵夜吗?”

霍北尧低头给人发信息,闻言随意回答:“不吃。”

他处理完各种信息后抬起那双镌刻痕深的眸,声线散漫:“我还有事,你送我。”

或许是出于她倔强帮自己洗清冤屈的份上,霍北尧暂且接纳这位长辈强行派来“照顾”他的姐姐。

秉承物尽其用的道理,深更半夜,他让“姐姐”送自己回家没毛病。

齐宛眼帘垂落,翻找手机点开叫车软件。

南城的北区街道相当于八十年代中期的艋钾,热闹中混着一股脏,一股乱,是混混的领域,好孩子的禁地。

霍北尧跟他养父的家在北街对面隔了一条马路的山之路,南城贫民窟一样的存在。

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平房,当初养母结婚时带过来的嫁妆起的,勉强划分出几个区域用来生活起居,装修却格外潦草。

齐宛跟在少年身后回屋时,屋里弥漫着浓重的酒味。

她微微侧过眸,便看见缺失半个角,仅剩三条腿支撑的老旧实木茶几上洒落七八个酒瓶,地面也有,甚至还被用来撑住茶几。

眼睫缓缓扇动,她礼貌的收回视线。

霍北尧却极其敏感,她刚才一瞬间的细微举动尽数落入他眸中,他直了直清瘦背脊,意有所指道:“今天是我妈生日。”

他停顿几秒,没等齐宛问,接着开口:“但她老人家没福气,早早就走了。”

齐宛发愣。

男生口中已经离世的妈妈,绝非此时安安稳稳随霍家搬离南城的霍老夫人。

他想说什么?

齐宛似有所觉地抬头,正好看到客厅内的相片。

黑亮亮的是发和眼,白晃晃的是脸和齿,遗照里的女人面露苦相,刺挠得她神经发紧。

她定了定神,联想到满地的酒,薄淡的唇浅浅抿出几分不忍的痕迹,“抱歉,我不知道——”

“为什么要道歉?”

齐宛后退半步,疑惑地仰头看向他。

少年挺高,她就算站直也才够到他耳朵旁边的位置,发育期,没准过两年长开了可能还要更高。

但他并不瘦弱,脖颈修长,宽肩腰窄,浅色衣衫包裹起来的身体看着充满青涩欲气的力量感。

她不明所以,正准备及解释,就听近在咫尺的霍北尧问:“你在可怜我,还是——嫌弃?”

“......?”

齐宛皱眉,“你误会了。”

霍北尧低垂长而密的羽睫,小片阴影投落进他黑白分明的眸中,不加掩饰地望过来时,在头顶昏黄光晕下,更显瞳仁漆黑。

“是么?”他反问:“既然你这么可怜我,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出钱买清闲?”

这话把她问得怔住,什么叫买清闲?

“按照唐兮巧说的去做就能搞定的问题,非要多此一举去查什么真相。”他斜斜倚靠门框,神色不明,指尖不住磋磨着串钥匙,似要抹掉那层伪皮。

脑海里浮现她为自己争辩时严肃的面庞,他舌尖轻轻抵在齿根两秒,从喉间溢出声轻慢的哼笑,沉着燥讽:“以为我会感激你吗?”

齐宛这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

少年人心性孤高气傲,被人帮衬扶一把,心里最先想到的是自己在外人面前落了脸,又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她的帮忙,只能故作冷脸来凶她,期望她能理解,又不理解。

“钱之所以万能,是因为它能买到各种东西,”她轻折腰身捡起脚边歪倒的酒瓶,放回桌面,跟上面其他瓶子一起整整齐齐摆着,亦如她所说般井然:“但你可以保证,钱就能买一世清闲么?”

“一时的清净,跟自身长久的清白相比,哪个更贵?你确定你开得起这个价格吗?”

许是看他年纪尚小,又虚虚担着长辈的名头,齐宛难免多言两句。

若霍北尧不爱听,她以后再也不说便是。

霍北尧唇角僵了僵,静默凝视她半秒,不知是被训的心里觉得狼狈难堪,亦或懒得搭理她的歪言邪理,嗤了句:“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又凶又暴躁地踢一脚门框,难堪重负的房梁顿时簌簌落着败灰,打到脸上迷住眼睛。他一脸烦闷地抹掉,开始冷声赶人,“这没你事了。”

齐宛听出他催促之意,慢条斯理地对他轻轻颔首,拎起伞离开这间小平房。

临走前,她想起件事正想告诉他,那扇灰扑扑的铁门瞬间砰地重重一声关上,猝不及防地扫她满脸尘土。

齐宛连忙倒退,看着紧闭的门,眉梢蹙了蹙,似无奈似感叹的缓缓叹气。

人算不如天算,齐宛才到家没多久,就被一通电话叫到霍家公馆——已经上飞机的霍老爷子从儿媳妇那知道了她在霍小少爷那受委屈的事,气得刚下机,就立刻转最快航班回国。

把她喊来,当着面教训孙子。

书房内足足安静有一分钟。

窗外细密的雨丝将高楼晕染得雾霭朦胧,齐宛收回看雨景的视线,余光瞥向桌面升腾袅袅薄烟的茶,小针似的尖叶儿半漂浮半沉底,跑出一杯色泽清透的汤。

她坐得身子略麻,有些不舒服的小幅度动了动,手指不经意碰到杯壁,便摸得一丝温凉。

茶都转冷了,高坐正位的霍老却还闭着眼深呼吸,显然是方才怒得不轻。

察觉到她这边动静,那双即使过了不惑之年也依旧精明的眸子慢慢睁开,目光在房间内落一瞬,接着转向齐宛。

“阿满,让你看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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