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审计精英
老贩卒肯定说谎,故意说反了方向,也就成为最可以突破的嫌疑人了。
众人都齐刷刷地盯向这一老一少。老贩卒仍是一脸死灰,毫无表情地说:“我眼睛受过伤,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北风,反身背朝劲风,向后退步行走。只是没想到官人如此火眼金星‘明铡草莽’”。方言谐音明察秋毫。
这话回答的牵强。但是鸡场到此的山路偏僻,一大早没有他人路过。
一群盐帮挑夫,都等得不耐烦,脸色阴沉紧握扁担,挑夫长说:“请各位大人,要秉公断案、理正据实,别乱抓我们这些靠力气吃饭的下等人,做替死鬼!”
俩位乡俑回来,报告说:“按魁星爷吩咐,查问了,柏杨鸡场老板说,这一老一少,昨晚上确实来过他那里,买了他的鸡蛋,还借宿了柴房。”
说完,把一兜鸡蛋暗中交给盧笙。盧笙有点舍不得的掏出几枚铜钱,给老贩卒说:“买你十个鸡蛋用用。”
随机挑了十个,进入库房,双手合十,学着霓雪儿的样子,心中祈祷:关键在此一举,可别毁了我一世英明!
叶晓艺缓过神,跟了进来,想开口劝阻些什么,见盧笙如此认真、执着的表情,就欲言又止。
没一会儿,盧笙气定神笃地走了出去,躬身抱拳,向胡释说道:“盐铁监胡大人,麻烦暂给官银,扣下老贩卒所有鸡蛋,让我们当众检查,要他们心服口服。”
盐运司巡视官员,姓吕名品,未等盧笙说完,就取出5两纹银,递给他。
并叫仵作过来帮忙,一起把一大篮鸡蛋抬进板房,在桐油灯下逐个细看,然后抬到外面。一只长桌上,放满空碗,笑着说:“诸位,中午炒鸡蛋,可以吃个够了。”
把鸡蛋逐个打入满桌子的空碗,仵作对盧笙说:“兄弟,你这脑子也真够尖!这样也能想到。”
盧笙说:“那就有请,仵作大人把话挑明。”
仵作抱拳,扬声说:“诸位见证,不是我们官家故意为难这一老一少。这鸡蛋确实不是来自‘柏杨鸡场’。”
接着说:“柏杨鸡场以出产上好孵化用的种蛋闻名,养了好多只雄鸡,天一亮,五里远都能听到雄鸡打鸣声。这受精的鸡蛋,与未受精的鸡蛋,外行人咋一看,真很难区分。行家可以从摇动的手感,灯下照看,初步查验。”
“但最有说服力是打破细看,尤其是上好雄鸡,受上好鸡蛋,打破后可以看见,蛋黄中有一点小黑丝。”
“而经过查验,这老贩卒一大货篮的鸡蛋,没有几个有上述的现象,这鸡蛋不是来自柏杨鸡场。因此,这老贩卒说的全是谎话,昨晚根本没有借宿柏杨鸡场,去了别处。”
接着,又与从柏杨鸡场刚买到的一兜鸡蛋,做比较。
盐运司巡视官吕品,还拿出一个,在当时看来很新奇的凸镜(小倍数的放大镜),让人仔细察看。
县令见此,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刁民,还不快快如实招供!”
这一声惊堂木,倒把盧笙吓了一大跳,好像是在审他一样。
这不,老贩卒那死水一般的眼神,向盧笙投来一闪而过的怨恨;小贩卒蓬头乱发之下的眼睛,那似曾相识的戾气;挑夫们看似老实,却暗藏审人夺势的表情,仿佛都盯着他,看。
叶晓艺凑了上来,犹豫了一下,提醒说:“既然如此。鸡场老板配合着撒谎,凭直觉,这是一个更大的突破口。”
盧笙连忙回神说:“先前已想到这一步,刚才把它耽误了。”
叶晓艺说:“我带人去。”
盧笙说:哪能差遣你,一起去。叶晓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一起可能更安全。
接着向胡释请示,带了八、九人,往柏杨鸡场赶去。
刚出哨卡不远,就见柏杨鸡场处,火烟滚滚。见此,王知县连忙命令手下捕快,带队赶过去,一起探个究竟。
近前,一位鸡场雇工,满身鲜血,跌跌撞撞扑了过来,摔倒在地,胸口上插着一把倭刀,说:“刚才遭受,倭人抢劫,我家俩位主人,身受重伤,被困火海中。”
显然有人故意堆柴纵火,要不几间茅房、鸡舍,火势不会如此盛大,而且还蔓延到了山林之中。
这鸡场雇工,说完之后,大叫一声:“记得替我报仇!”。
双手拔出倭刀,胸膛、口中鲜血汹涌,气绝身亡。
一阵雄鸡带着一大群草鸡,在火势中惊飞乱窜,迎面扑了过来。
叶晓艺眼疾手快,率先拔出铁剑,窜到盧笙身前,一招风驰电扇,护住周身。一片杂乱之中,听见身边好几人,中了利器,应声倒下,火灰、鸡毛漫天飞舞。
起火的山林之中,有暗伏的弩箭手,倭寇惯用的兵器。叶晓艺等人连忙抢护伤员。
有人故意纵火,身后路边的山林上也着火了,幸好这两天刮北风,大火只往南边山林蔓延。正应了那句话“东风不予周郎便”。
一队人背起伤员,往哨卡方向,迅速撤退,冲出火力范围。
再说,哨卡这边,见着烟火,老贩卒扑通一声下跪在地上,小贩卒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一样,老贩卒求饶着说:“乞禀,各位大人,小可昨晚确实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因为摔坏了一大篮子种蛋,折了本钱,就去附近村庄,偷盗一些家蛋什物,以为应付主顾。”
“看在我年老体弱,身边孙儿弱小,无爹无娘,放过我俩,诚愿奉出身上所有钱粮,甘愿就此受罚,放逐我俩回到山那边,从此也无脸,再呆在此地,贩卖货品了。”
挑夫长身后,一位粗通文理的汉子,接口说:“老周头啊,亏你多年贩货,负了一个‘诚’字。”
接着说:“求告长官,这老周头只是一时糊涂,犯了小勾当,现下的官法、乡约,最多处一个警告鞭责、加倍罚款,也算是从重处罚。”
如此一来,王县令倒是一时口拙,心想那个“准镇监”张史弧怎么不来,还有汤宝木押司在也好,口齿伶俐的,也可口没遮拦的。
又见那边火势还在变大,心想:暂时关押,总归不会有错。正思量着。
冲进一人,是芦沟潐村二支系族长家的长工长‘豺狗王’,长得又精干又健壮,一双眼睛色狠狠地,虽然平时都躬着背,作谦虚状,却仍让人感觉,像是一头随时会扑过来咬一口的独狼。
豺狗王指着老贩卒,向王知县禀告说:“昨晚三更,我走出小酒铺,远远看见有俩个可疑人影,想跟过去,却一下子不见了。再后来看见,在村庄的东南角上,盧秀家的院墙上,一大一小俩人翻飞而出。紧接着,又见盧秀家门打开,一物品放置门口。其中一人马上返回取走。”
停了一下,沉着说道:“昨晚月黑风高,说真得,相貌是看不清楚,但随着阵阵北风,飘起来的空荡荡的左衣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场审案的人员,听得了此话,心中一亮。
一捕快问道:“此话当真?”
豺狗王当下发誓,千真万确。又上前低声讨好说:“刚才我已差人,跑回去,向盧家庄族长禀告,严密监控盧秀家人,并且可以派遣,诸如盧将军的兄弟,带领盧家庄武术队,前来应接,以防不测。”
前往察看的人禀告,确有鸡蛋打碎在山道;先行撤退的捕快禀告,在鸡场中了埋伏。
几位官员低声商议,决定先把嫌疑人员押回镇衙,重点看住这一老一少贩卒。
只见王县令身后,两位面生捕快,其中一人向王县令附耳说了好一会儿。王县令不得不点头沉思,又转向胡释和盐运司官员商议。
一改往日拖泥作风,当下说:“鸡场那边,据说是倭贼作乱,现在押回,怕有劫持。此哨卡地处要冲,易守难攻。趁这清天白日,加紧布防,军民一心,共挡外敌。”
又差人招集附近乡民,往南边山林组织扑火。并命令此处所有人员不得外出,暂时紧封关卡。
稍作安排后。
新晋两位面生捕快,又附耳王县令说:“这俩位贩夫,有铁定的实证了,不如让行家动手,暗中审问。”
叶晓艺、盧笙等人,背负伤员回来。
豺狗王上前,向王县令递交了一封书信,是盧氏总族长的亲笔信,王县令也不敢怠慢,认真看后,见豺狗王仍候在身旁,很是不耐烦。看了看不远处的胡释等人,说:“这些个事,以后再说吧。”
只一会儿功夫,一老一少贩卒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俩人一口咬定,只是犯了小偷小摸之事。挑夫盐帮中的几位汉子,在外叫道:“早知官家损人厉害,别想就此屈打成招。”
一帮人大有打抱不平、鱼死网破之意。审问也先就此先停下。
快近晌午时分,俩位审计院官吏告辞,准备回处州府。
胡释心想:俩位‘京官’在此也太不安全了,又怕路上万一不太平,以及“闲人”闹事。
派遣俩位得力干将送行,还不放心,又叫上叶晓艺、盧笙俩人一起护送到镇驿,就快速回来。
年长审计院官吏说:“盧笙小兄弟,可别再埋没于此间,荒废了数理天才,不如就此跟我们一起上路,随我们做个审计快手。”
又说:“这年头,生死不过一瞬间。跟随我们,可以充分发挥你的才华,不出两年,肯定能搞个审计官做做。”
胡释见此,上前笑着说:“这俩位,现今可是我手下的人,别乱抢我们的人才。”
年青审计院官吏,回应说:“都为皇家效力嘛,干脆把这位武艺高强的叶队长,也让给我们好了。”
“别说我们审计,只是写写算算的,这年头,也需要几个懂拳脚、身手好的人,这不……据说隧鲳金银矿那边,我们兄弟被招打了……”
被年长审计院官吏止住话头。
递给盧笙一块铭牌和信笺,说:“我们是认真的,我俩先行回府衙,你可以向家人、亲朋交待一番,过几天之后,就可以凭着信上地址和铭牌,来到处州,乃至临安府找我们,报到。”
转过一个山弯,胡释骑马赶了上来,拱手说:“叶少侠,此去可别就此开溜,一定要回来,我司也紧缺你这样的人才。”
众人会心一笑。叶晓艺自是答应,心中却是想着心事。
接着几人,默默无语,惺惺相惜,向前而行。到了镇上,目送俩位审计官吏,上了官队马车,进了官道,镇口牌坊的一片槐树林当中。
却见,年青审计院官吏,纵马回来,盧、叶俩人驾马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