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和平与战争,新田螺姑娘
在方腊等各地起义军的一次次顽强反抗中,宋王朝一边无情镇压,一边逐渐减轻了杂徭税役,如大名鼎鼎的花石纲等。但是,怎奈北方游牧民族自古强悍,又趁着中原五代十国长期动乱,越来越来壮大,又正逢从半原始状态向更高层社会形态激进转变之中。而宋王朝重文抑武由来已久,在一片欣欣向荣,经济科技空前发达之时,军事战略上一疏忽自大,就被外强接连掳走二帝,此乃古今中外少有之事。
宋高宗赵构逃过金兵数次追袭,平定内乱兵变,险中得胜,保住龙位。即已定南迁,就要建造皇宫、城墙、织造场屋、水运码头等诸多事宜。相应国家机构如工部等职权官员,从中取便,左亲右朋开源广流,采办、建造、漕运、盐铁、纺织、税赋等等一涌而上,热闹一番。当然前方打仗归打仗,经济发展照发不误。
处州府山高林密,又紧位于临安府大后方,木材、金矿、银胚、石料蕴含量丰富,外加各州县转运经过的盐铁等物。一时当地百姓高兴,从中得以诸多好处。
叶晓艺被人安排去采石场工作,美曰其名:子承父业。邻家婆婶更是好言相告:晓艺好后生,好好劳作,可早成家立业,可别辜负了那位跟你回来的姑娘家。等等话语。
这浒沉镇东边山上的岩石坚硬无比,石胚中闪着点点银光,只是用于建材的话性价比低、不经济。而西边的岩石完全两样,软硬适中,较容易凿打成一条条长方形、胚质细洁的条石,连那石面上一个个均匀的小凿坑都熬是漂亮。这条石非常适合用于建造河堤、铺盖街道、石拱板桥,淡青、粉红、米白各色都有,本地俗称西山软岩;而东边山上的俗称塔山硬岩。
杨羿,嚷着不跟父亲,而要跟着娘舅爷打铁。对晓艺、盧笙说道:跟着家里那位鲁班师爷,整天啰哩啰嗦的,宋朝天下还不是,最早先给那个沉溺玩木工活的皇上,失了先机、失了锐气。觉得打铁过劲,对着火红的热铸生铁、挥锤狠敲,反正如果肚皮能吃个够饱,就会有使不完的力气。等到手艺学成,就给各位兄弟,都打一件称手的兵器。
晓艺听了,暗赞这杨羿境界高。撬山扛石,做石匠活中,叶晓艺觉得最有劲头的事,也是:一天劳作完了之后,收拾铁器“出锐”那会儿,趁着天黑,鼓起风箱,把长短粗细不一的铁凿放在火炉上,等凿尖通红,手绑粗麻布快速取出,放到盐质矿水石槽中,听到那劲头十足“扑滋”声,冒着青烟的炸响,矿水沸腾;然后把铁凿放到帧石上,挥锤敲打,使其恢复明朝可以重劈天地的锋芒锐气。
盧笙则暗叹:真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杨羿空下的木匠下手活,正好可以让给盧笙补贴家用。而这盧笙做实活,不知是力气不接,还是读书出身、思想关系,总是差了点,但脑子记性够好的。眼下,杨羿父亲杨庚,接了些大活,修建堂屋庙宇;听说这清岩寺,接下来也要大行拆建。这盧笙就能派上用场了,需大小多少、多长多短的木柱、横梁,哪根梁柱要凿多少个凿孔,凿孔大小、向方、斜正、方圆,乃至一整幢房子要多少个木契、铁梢、瓦片,不多时就能搞得一清二楚。
还能提早规划、准确购置木料,为主人家及师傅们省钱省力。
叶晓艺家还留有一亩多田地,回乡稍作安定后,除草开荒,种些时下的疏菜、粗粮、谷物。晓艺去镇西石场采岩,伊娅就在晓艺挥锄新翻、已作充分光合反应后的泥土上,请教邻人后,播种施肥。在家空闲时,做些针线活,或者托腮坐在小木窗前,仰望天井上方蔚蓝天空、白云悠悠的景象。
伊娅把三间小屋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洁素雅、窗明净几。入夜,如果晓艺回来,就卸去头上的胎记,用丝巾围系额边。烛光中共进晚餐、蜜语轻欢、温馨美丽。偶有邻人探访,见此光景、羡煞不已,就说:叶家倒真来了个“田螺姑娘”。(当地传说,在水田里修炼成精的田螺仙女)。
一晃之间就过了二年有余。
那是个深秋的下午,伊娅做了些山粉饼(山芋、麦粉混和而成),打听着,走了二三十里路,送给晓艺和石场里的师傅、伙伴们吃。因为路远、工作又繁重,晓艺一般个把星期回家一次。已有几天不见面,又是在别处,俩人分外柔情,只碍于旁人不好意思太过亲近。
俩人爬上采石场高处,坐在山崖边,浒沉镇的风景一览无遗。
脚下方,不远处是浒沉镇官道,西面入口关卡处,赤岩山,紧挨着盆地西面群山,临溪拔地十余丈高,山上也有寺庙数间,山虽不高有仙则灵。相传周边方圆数百里,因为困乏瞌睡,而入梦产生的游思、羁魂都要滤经此处,等你醒来时又一丝不欠地、明明白白地原位归还。
坐在山崖上,还能约隐辨识盆地东边,清岩寺上方的阳葭山,临近顶峰的山腰处,飞泻而下的一条白练:凌霞飞瀑。每当多雨季节,方圆五里开外、空旷之处就能望见,这条凌霞瀑布,从盆地边缘的山间飞泻、凌空而出;远处观看,仿佛飘落到离山脚村庄十多丈远的上空,这瀑布凭空消逝,未落实进人间之地。
其实是从山峰的垭口飞泻而出,落到清岩寺所在的,从栝苍山脉与仙霞岭山脉交汇处,延伸出来的一条小山脉的后半山腰上,所以从稍远处观看,就好似天上银河凌空而出,凭空而没。
这天上之水,落入到岩塔小山脉中,婉转奔流,在岩石山林之间形成一条溪涧:飞霞涧。也即霓雪儿隔个把星期,就要做的一道功课:背负竹筒,给白莲闺池里的金鱼换取清净之水的地方,飞霞涧。
晓艺不知不觉地拉着了伊娅的手,心想:盧笙、霓雪儿这会不知怎么样了呢?
盧笙与霓雪儿,此时正待在寺后的一块山岩上,用野果子、黍米团,逗俩只长尾小松鼠,玩着呢。因为近几个月在工地上忙活着,已有多日不见,是壮着胆子、厚着脸皮、磨了好多嘴皮子,才把雪儿约了出来。
心想:修建清岩寺的日期,不远了,到时候可.......。
正想着,听见李辉扯着嗓子,叫着盧笙,往这边寻找过来。
相见后,李辉喘了口气,兴奋地说道:“征兵了,招什么‘募子军’的,要进行校场比武,优胜者一入伍,就可当个小队长什么的。比武地点就在我们村舞灯场,幸亏我、我......。”
看着李辉满头大汗的样子,雪儿递给小竹筒水,示意喝口水,歇口气再说。
李辉接着说:“幸亏从县城赶车回家的路上,从附近村民口中听说这事。可别让他们小瞧我们这群‘上山背鬼’。”连忙打住,改口说:“呸、呸!别让小看我们‘上山帮’。用真功夫证明给他们看。”
盧笙听得连连点头,也兴奋了起来,李辉接着说:回村路上碰到陈浩,已叫陈浩赶去西山软石场,务必把晓艺叫回来,一起参加比武。
陈浩原是盧氏族人,只因为小时候家里穷、人口多,就过寄给镇上的一门远房亲戚领养,长大了常回芦沟潐村玩,也常自称姓盧、名陈浩。
李辉接着说:杨羿和舅父在山沟村里给人打制农具,离你现在做木匠的村庄不远,往里再走十里路就到。你可连夜奔走告知,或者明天一大早,叫杨羿必务于明天午时、报名截止前赶到。
盧笙听了,兴匆匆地告别雪儿,与李辉一起下山,往山沟村方向而去。李辉独自去告知别的几位好伙伴,看看他们知道与否。
伊娅正撒着娇,要晓艺带她离此不远的蛤蟆岭采摘野果,嘟着嘴说:“不嘛!不是上次说好的,现在正是深秋时节,前年初秋看到的小小野果们肯定都成熟了,跟别人就说肚子疼,离开石场一会儿嘛。”
刚说完,就听见项师傅带着陈浩,大声叫着,找了过来了。
听说征兵、比武。叶晓艺就匆匆收拾好工具,交待好手头未做完事项,向师傅们告辞。三人一起往芦沟潐村而去。
项师傅望着叶晓艺远去的身影,暗叹世事多艰难而不公平。心想:当年看到小晓艺,就觉得这孩子挺不错的,真有想跟叶釜做个亲家的冲动,让自家的小孙女跟他家晓艺做门娃娃亲。刚才送点心来的女孩子,就是人们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只但愿这俩个小后生能喜结良缘、美满踏实。
项师傅曾经是这附近一带有名的搭建石桥的匠人。浒沉镇及周边的乡野山林,大大小小分布着的小溪、山流上,有许多座姿态各异、线条优美的石拱桥、石板桥,都出自项师傅这双长满老茧的手。
当时,年轻、干活力气大、闲话不多说的叶釜也常来做帮工。每当一座小拱桥建成后,就由天生写得一手好字的叶釜题字落款,项师傅就叼着烟筒,叮叮当当地用铁凿,把写在石头上的文字雕凿出来。
自从方腊起义之后,项师傅几乎就接不到建石桥的活,想必是各方要紧处,几乎都有了通往彼处的桥梁。
李辉一回到村中,看见盧氏总祠堂前,庄严肃穆地围一群有头有脸的人,听见里面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