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或有英雄,真实存在
在清岩寺猛烈沉陷,叶晓艺被困悬崖的时候。
山门之外的人们看见:浓烟滚滚中,即将沉没的大主殿上空,千军万马,杀声震天,烽烟炮火中,领头的是一位脸色红润、长满腮络胡须的壮汉,身后几位小将,手举一本小册子,高声大呼:圣公万岁!天国万岁!圣战到底!驱除外强!是法平等,永无高下之类的话语。
扛着大刀的成乾,从山林中走了出来,见到此景,兴奋得不能自抑,挥着大刀冲过惊愕不已的人群,连声高呼:“圣战到底!圣战到底!一死方休!死得其所!”
用力抛出芦沟潐镇村大刀,叫道:“主公,你的刀!”
大刀凭空豁得消失。
下面变幻的景象,是人们主观意象,还是光影组合,不得而究:貌似葫芦口,桃花岭,水流湍急的练溪侧畔,一队头绑方巾的小战士被围困,炮火枪箭不停地轰击着。一帮年少的童子军,高呼高号,紧紧围绕着一面大旗,不让它倒下。一位小将,死死抱着一位自缚双手的大将军,好像在说:石大将,万万不可,我们宁死不屈,兴许还能保得将军,逃过此劫。
这位壮汉流着眼泪,抚着他的头巾,像是在说,你们太小太年轻,我们于心何忍!去我一人,保全大家。一世打斗,一路征战,一直扪心自问,招安、圣战、革命,最终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位汉子流着泪,举起刀子,切腹自尽,以死明志,怒目圆睁,鲜血喷涌。
观看的人们,连忙举臂遮掩,喷涌而来的鲜血。
狂风呼啸,让人站不住脚,睁不开眼睛……
狂风过后。白雪皑皑的群山上,数百位被冻僵的小将士,变成一个个雪人。一个头戴六角鸭嘴帽,围着脖巾,苗条秀气的女将士,悲痛欲绝的拉扯着他们,哭喊着:都给我站起来!站起来!
身边一位同样装扮的小将士,一边呵着冻得通红肿胀的小手,一边含着泪,在一本小册子上划记着:某某某、生卒、职位、编号。
前方长路漫漫……突然一阵飓风刮过,一切憬象消逝。眼前仍是大雪纷飞的天崩地陷,满谷汹涌的泥石流,一丝丝隐约的呼救声。
直等到,宏音法师所说的申酉之时,突然雪住天晴,天光乍现。
一位身材壮实的年轻人,脸沾血迹污泥,手持战斧,站在群山上,回望了一下白雪覆盖、阳光照耀下的故园,抹了一把眼泪;挎着好心人给他打点的包裹,只身逃亡。
此人正是李辉。
却说几天前,胡麻铁和处州府判官、司理参军胡乃成,一路搜查到了桃花岭前,对他家的车队,搜了个底朝天,连“天下第一车轮胎”也不放过,却没能搜出一点官银和赃物。
第二天一早,李辉赶着牛队,翻过桃花岭,准备装车上货,再顺路到县府监狱,把杨帼接出来。却与胡麻铁的车队起了争执。胡麻铁车队,新任车把式,叫嚣道:“我身后的公牛,角不大,但是斗起狠来,却是真材实料,曾经参加婺州府举办的斗牛大赛,名列三甲。不像李家的大角公牛,中看不中用。”
言罢,就抽打这只“三甲公牛”,冲上前来,与李家领头公牛,决一雌雄。欺人太甚!李辉毫不示弱,准备迎头一战。
眼看四角相撞,一触既发。李家车队的金大牛馆,一声不响,冲上前,一手捋住自家领头牛的鼻绳,一手顶住胡家三甲公牛的牛角。夹在牛角中间,拼尽全力,不让它们交战起来。
金大牛馆坚持说:“李少主,千万不要斗牛,安守本份,这是我们家车队的规矩。”
一胡家车把式,一刀砍中金大的臂膀,说:“人家斗牛一决高下,关你屁事。”
金大臂膀被砍,手下一松,两对牛角咔嚓一声,碰在一起。金大被夹其中,被牛腿踢伤,负伤流血,仍然死命地想分开两只发怒的公牛。
李辉勃然大怒,一班斧劈向胡家车把式和他的公牛,以为解救。两帮人马,各操家伙,不甘示弱。只是两斧下来,陈式被李辉砍伤在地。不远处,李爸爸和李妈妈,骑马赶来,大声叫道:“不要械斗,别伤了两家和气,我们李家认赔就是。”
几位胡家丁,挥刀砍向李辉。胡麻铁赶到,卖了个破绽,想一大刀劈向“大角金牛”的脖颈。金大牛馆扑身向前,用整个身子死死拦住胡麻铁的大刀,刀子深深砍进他的血肉。
胡麻铁道:“好个牛郎馆,以身殉职。”
胡家车把式,一把短柄斧头,飞掷过来,砍中金大的脖颈。有人用力一挑一挥,一刀砍向“大角金牛”,咔嚓一声,一只牛角齐根而断。点点黄金,从中空的牛角中掉了出来,乔装打扮的官兵,连同车把式们,都大声惊呼。
李爸爸、李妈妈晚到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呈金奇谋”,被识破。只好拔刀,与李家车队的车把式们,一起奋力拼杀,突围而走。
与各路官兵斗智斗勇,在憬邻县和磬田县交界的崇山峻岭之间,周旋数日。最后双双牺牲,俩位家丁护着李辉逃过此劫。趁着官兵注意力集中在清岩寺,偷偷潜回芦沟潐村,家中已被洗劫一空,一家十数口人多被杀害。杨、李二姓,就此在芦沟潐一带没落。
从山谷中逃回来的村民说,叶晓艺等人跌入泥石流,死定了。李辉也不敢再做逗留,悲怆逃走。刚入山岭,突然雪住天晴,回望故园,如此壮丽,却是满目血泪,不由怆然涕下。
咬牙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曾在一地方县志上翻看到过,且名为《游民列传》。
其一,宏印法师传。宏印不知何许人也,生卒不详。宋徽宗建中靖国初年,来此间化缘,并安家于前朝废弃寺院中,清灯寡食,数十年如一日。历经数代。宋高宗初年,突献巨款,金钱无数,多为平日化缘所得,与众民商议,以为重建前朝寺院。
该寺历代僧人一直奉为神明,珍藏遗物,中有与苏轼、司马光、程颐等人亲笔往来字贴,后毁于近代战火。
其二,史柱传。史柱,生平不详,传说为缅甸先民遗孤。身形高大雄壮,口讷不言。问其何来此处,皆言不知。一日,乡民重修祖祠,不慎惊动后土,屋顶主梁,重千余斤,突然堕落,史柱一步上前,接扛之,轻如齐眉短棒。救得乡绅数人。
人皆敬其神力,好酒款待,被一罗员外聘为护院。一日,偶过寺院,突然嚎啕痛哭,悲不可喻。下跪寺前,只言不堪记忆前尘旧事,只求寺主,容其剃渡为僧。戒酒戒肉,青灯古佛,寿而善终。
其三,十八罗汉传。宋理宗绍定年间,宋、金、蒙三国即将决战,史柱年逾百岁,私募乡徒,授平生所学,名曰十八罗汉。于端平元年,十八人投军参战,大灭金国,战功显赫。功成名就,回乡大兴寺庙,为史柱塑金身,供奉于大殿。
……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地文青“小快餐”、“青梅”等人,在附近山上,发现一块断碑。用考古学进行认真考研,此碑文,已有近千年历史。上面的碑文非常特别:
“或有之英雄,真实之存在”。
除此十个大字外,后附几行小字,实在模糊不清。实录如下:
“身*冷**,用*杆杆***光,*透火****;行***纪**曙**,高举***,点*,还是**,捆绑于*征****之手*;和有关***方,还是*圆**,之*说”。
署名:“唐*刻记”。
“青梅”略加思索,就把其中认不清的“*”字,填写完整,分明是一首超现代的诗歌。“小快餐”故作貌似很懂行地笑了笑,“辛琪坞”对“青梅”的文才,此至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