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相见欢3
雅室里品茶论道,高谈阔论,外面画舫却已是歌舞升平。水清柔耽误这许久,原定的今晚丹香的“洛神舞”早已开始,此时正舞到传神之处,当真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座下叫好声此起彼伏!水清柔无暇顾及,主人与边棂儿都在,想必边秦月也到了,今日主人性子与往日大相径庭,还得像这位心细如发的大总管问个明白才是。她唤来没有陪客人的菊香准备茶水候于雅室之外,便赶紧去了后院,那里,是南河画舫的账房,果然,边秦月正在那里。
边棂儿乐得清闲,捧了一碟儿蜜饯,挑了个雅间,津津有味的赏舞。楚北穿过丝竹管弦之音,东寻西找,方瞧见一袭红衣的边棂儿正斜倚在软塌上昏昏欲睡。他蹑手蹑脚进去,正屏息凝神时,“刷”的一声,银鞘弯刀挡住了去路,他换了满脸笑容,室内顿时潋滟生光:“棂儿,我千辛万苦才寻到你,这般见面,多没情趣。”
蜜饯甘甜,吃得多了,有些反胃:“无耻淫贼,休要巧言令色!”
楚北惊呼:“棂儿冤枉!我乃京都第一才子,素来才子都是风流倜傥,姑娘万不可将才子与淫贼相提并论。”
这般诡辩,勾起了边棂儿要辩上一辩的兴致:“二公子且说说,二者有什么区别?”
楚北笑道:“这区别可大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棂儿,能否将弯刀拿开,容我坐下慢慢道来。”
边棂儿弯刀一紧,楚北白皙的脖子便出现了一道红印:“你爱说便说,本姑娘还不愿意听呢。”
酒楼金刀相挟,画舫调戏芙姐,边棂儿倒不曾忘。
楚北依旧笑如春风:“自古以来,才子均被唤做风流才子,原因有二。一来吟诗作赋需得应景,美酒当前,方能才思泉涌;美酒自然少不了丝竹之乐,故而歌舞亦是不可或缺的,此为原因一也……”
“你这一也二也,听得人头晕,直接说,何为不同。”
江湖儿女与京都贵女相比,果然是差别甚大,别有一番风味。楚北以前所见的女子,貌美者甚多,善诗词歌赋、善女红者比比皆是,却都含羞待放深得大家闺秀的精髓。边棂儿却不一样,一则身在江湖,性子又活泛,自然就少了几分矜持多出几分洒脱;二则在报信社地位不低,乃报信社二总管,地位尊贵,比京都贵女又多了几分凛然大气。这样的女子,不得不令楚北燃起二十年来最是盎然的兴趣。他暗地斟酌了一下语气,方肃然道:“原来棂儿姑娘喜欢简单一点,那我便直接说,不同之处在于,淫贼是个坏人,才子却不是,乃是名垂千古的。”
边棂儿乐了,笑靥如花,弯刀却是纹丝不动:“这种说法倒是新鲜,二公子果然是志向远大,原来是朝着名垂千古的方向而去。”
楚北不恼不愠,盯着边棂儿,嘴角勾着笑,道:“棂儿,你真好看。”
边棂儿常伴青鸾左右,青鸾只要听见四公子的名字,不论何时何地,顿时满脸羞红,边棂儿在旁看见,很是纳闷,觉得白白嫩嫩一张脸,怎的突然就变得通红?今日却是彻彻底底明白了脸红的滋味。
幼时,边棂儿调皮,老主人常会慈爱的看着难得安静下来的她,赞扬说,我们棂儿真好看!长得大些了,扶苏公子过来串门,也会温和的笑着说,棂儿真好看。现如今随着青鸾巡视各分社,社中姐妹见她灵动可爱,亦不由赞道,棂儿真好看!彼时,棂儿心里揣着的是满满的自豪,从不曾脸红,今日,楚北这么轻轻说出来,边棂儿竟羞得满脸通红!
她心里大骇:“今日好几次见到鸾姐姐脸红的时候,莫非,这脸红也像那瘟疫,会有传染?”
心下大乱,手上却不慌乱,弯刀依旧稳如泰山:“……你……你……休要胡说。”
年龄不大,情窦初开,却仍旧临危不乱,报信社的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想那青鸾确实有过人之处,楚北忍不住暗赞一声,嘴角再次勾起邪魅的笑容:“棂儿,你觉得我是胡说?”
“你……你不是胡说是什么?”
“棂儿,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哦,歌停了,舞住了,棂儿丢盔卸甲,彻底傻了。
楚北黑眸沉沉,一动不动看着她,深情款款,很是专注:“棂儿,你若相信,便能明白,我此刻为何在这里。”
边棂儿脑子里像天上的云一样,飘飘荡荡,雪白雪白,一贯的伶牙俐齿自然而然的想起要反驳一番,不能吃了亏!于是傻傻的回了句:“我怎么知道你为何在这里。”
声音糯糯软软,不复往日的理直气壮,软绵绵似老主人以前养的白猫儿。
哦……很是勾人,那樱桃小嘴,想必亦是甘甜可口,楚北心念一动,便欲吻上去,却被那双懵懂干净的大眼睛生生止住,不想唐突了这份美好,于是执起棂儿另一只柔软的手,声音低沉:“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棂儿,我对你一见倾心。”
简洁明了,是楚北一贯的风格,即使是在风月一事,亦是如此。今日自从在酒楼初见边棂儿,便心中牵挂,然而佳人却如惊鸿一现,缥缈而去,无处可寻。误打误撞,在画舫再相遇,自然得烙上印记,不能再丢了。
细语轻言,丝丝入耳,仿若白日的春风,令人沉醉,边棂儿软软的收了弯刀,她红着脸,低着头,破天荒第一次不知如何回答。报信社讲究礼尚往来,人家给你个桃子,你须得回几个李子。楚二公子这般看重她,无论如何得回敬几句,熨贴熨贴他的这番心意才是。她暗地想着,琢磨着要如何回答。答曰我也对你倾心?倒是被他的双眼迷了迷,这应该不是倾心吧?或者夸一夸他也长得好看?唔,模样确实是生的好看,与扶苏公子能够媲美,却差了几分霁月清风。比之柳棉却又差了几分,四公子的模样堪称个中翘楚,妖孽一般,凡人自是不能比。如此,可怎么回复?她亦是坦率之人,这般思索无果,索性心下一横,果断说了一句:“我也对二公子念念不忘。”
金刀相挟,几番讨饶未果,谄媚讨好方才脱险,自然是念念不忘!
楚北闻得,面露喜色:“如此,我们算是两情相悦,棂儿,可否与我一起回京都?”
“二公子带棂儿回京,是要明媒正娶,风风光光迎进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