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诡物的手段
“如何，陈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面对楚天雷热切的眼光，陈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下巴。
他现在内心的感受很奇妙，如果硬要做一个类比的话，就好似给恐怖分子提供食物一般，提供食物有错吗？没错，食物能够害人吗？也不能。
但问题是，恐怖分子会杀人啊，而食物能够为恐怖分子补充能量。
虽然诡物答应过，只要一拿到躯体便会立刻离开，但是可别忘了，诡物以人气为食，就算短期内离开了，但未来也总是要回来的，届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
念及此，虽然在此方世界生活了许久的他早已比当初冷血了许多，但也依然难以越过心中的那道坎。
陈默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圣母，换作其他修士，只怕会想也不想地答应，毕竟其他凡人的性命与我何干？站在修士的角度，凡人便如同每年都会生长出的野草一般，就是死伤百万千万，过个十几年便又会全部长出来。
修为越高，这种时间的差异感便越强烈，对高阶修士来说，凡人的一生，不过是他们一次闭关的时间，又怎可能顾忌？
然而陈默终究还没有冷漠到那般地步，是以一直沉默不语，内心也是百般纠结。
楚天雷也看出了他的犹豫，劝道：“陈兄，大人确实杀了不少人，但是这方世界的修士，哪个手上不是沾满了人命？你难道忘记了我等当初，被一批批地送到铜铸城，又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了么？能活过三年的，十不足一！那些大修士虽然没有直接残杀那些修士，但难道身上便没有背负着他们的血债了么！难道，你日后也要和他们都断绝交易么？”
楚天雷的话，倒是让陈默再叹一声。
而楚天雷则是目光更加热切：“陈兄！想想你能获得多大的好处！只要你丹成上品，便再也没有人敢压榨你、胁迫你，你将在大量资源的扶持下一路突飞猛进，直到征得长生大道，获得大逍遥！届时因大人而死的那些凡人就算还活着，也早就化作了尘土！你又何必纠结于此不妨！”
楚天雷的话很有道理，若是站在时间长河的角度上看，再鲜活的生命，也无非都是种群的延续，个体的生死早已失去了意义。
然而，陈默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楚兄，不好意思，在下还是无法助你完成此事，而且只要离开此地，在下便会立马将诡物的消息上报官府。”
虽然诡物提供的利益让他很是心动，但陈默最后还是拒绝了，一方面他实在过不了内心那道坎，许是前世从小便有的大侠梦，是以在这方世界，就算成为不了如曜日剑仙、姬云澹沈千雪等侠肝义胆、光照一方的人物，他也至少不要做个助纣为虐的人。
另一方面，也是此方世界的官府对诡物的防备极严，若是发现他在帮助诡物，那绝对会第一时间将他斩杀，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陈默如今就算没有那些秘法，也拥有了远远超过其他人的结丹资源，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险！
而听到陈默拒绝，楚天雷则是脸色微变，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叹道：“好吧，这真是遗憾。”
说着，便做出准备起身送客的动作。
然而这时陈默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楚兄，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在你将灵力输入桌下那隐藏的禁制前，我的傀儡能将你杀死三次。”
楚天雷神色一变，右臂下意识地握紧，陈默又道：“楚兄你的修为乃是强提上来的，无论是神识强度还是灵力都要较寻常假丹差上一筹，你那手臂机关虽然等阶不低，但我还不放在眼里，劝你还是莫要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然而听了这话，楚天雷脸上却反倒愈加坚定，沉声道：“在下这条命全拜大人所赐，就算不是陈兄你的对手，在下也绝不会眼看你做出威胁到大人的举动！”
“是么......”
陈默深深看了楚天雷一眼，若有所思道：“在下认识的楚兄，固然重情重义，但绝不是不辨是非之辈，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得清的。”
话音落下瞬间，楚天雷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一拍身前木桌，那按照他和楚玲珑之前居住样式仿造的圆桌瞬间粉碎，同时其机关手臂闪电般伸出，直直朝陈默抓来！
而同一时刻，四周墙壁上灵光大闪，却是有数十个禁制被同时激活！
这些禁制明显都是精心布置过，几乎在启动的瞬间，便见无数攻击术法朝着陈默袭来，同时还有束缚阵法叫其无法动弹！
然而面对这楚天雷一系列手段，陈默却是不慌不忙，甚至身子连动都没动一下，依然稳稳坐在椅子上。
下一刻，但听一声宛如雷霆般的吼声在房间内炸响！
天雷吼！
在吼声响起的瞬间，楚天雷脸色瞬间一白，跪倒在地！
陈默在筑基圆满后，神识又强大了许多，已能与结丹三层相比，楚天雷又不如寻常假丹，一吼之下，却是脑中已一片空白。
而四周的禁制，则被四只天狼傀儡没有丝毫压力地挡了下来。
同一时刻，陈默身后的武神分身一步踏出，速度极快地在楚天雷身上连见三下，顿时只听“咔嚓”一声，楚天雷的整条机关手臂便被卸了下来。
诡异的是，那手臂被卸下来的瞬间，楚天雷竟仿佛自己真正的手臂被人砍断了一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陈默将那机关手臂拿过来一看，赫然发现在手臂的末端，绘制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血色阵法，同时周边还附着着淤泥一般的漆黑物质，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陈默看了那物质一眼，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很快便反应过来，之前在叶晚秋洞府之时，那夺舍阵法之上，便存有大量这种物质。
陈默目露厌恶，体内灵力涌动，很快便有火焰升起，将那淤泥般的物质烧了个干净，那物质在火焰中燃烧时，竟隐约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
接着陈默大手一挥，机关手臂末端的诡异禁制便也被抹去。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楚天雷，神色中带上了一丝凝重：“楚兄，你还好么？”
“我......”
楚天雷踉跄地站起，面色发白，面带茫然，忽地他突然像是体内的某种开关被打开了一般，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喃喃自语道：
“玲珑，我的玲珑死了......”
声音落下，这位粗粝的汉子，竟像是被抽干气力一般，一下跌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见状，陈默轻叹一声，已经隐约有些明白了。
这诡物当真好手段，竟然能潜移默化地影响旁人心智！
那手臂上的邪异阵法，以及那淤泥般不知名的物质，两相组合起来，竟极大地压抑了楚天雷的情感，使他变得漠视人命，就连女儿死去的悲伤都被掩盖，从此变成了一具不知疲惫，情绪波动极小，如机器人般的完美手下。
而还不止如此，在陈默强大神识的扫视下，他甚至发现在楚天雷的脑海中，寄居着十几只小到肉眼完全看不见的虫子，这些虫子扎根在其大脑上，不断地传递着某种信号，这才叫楚天雷如此死心塌地的追随诡物。
这些虫子是如此之小，甚至连禁神法阵都瞒了过去，若非陈默此前心有怀疑，只怕还难以发现。
这便是陈默之所以使用天雷吼的原因了，在这一吼之下，这些小虫子尽数被震碎了神魂，却是死得不能再死。
但饶是如此，陈默依然心中发凉，这诡物的手段实在是不可思议，竟然能在原主完全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影响其思维活动，实在是可怕至极。
不过陈默猜测，此法也有弊端，那就是应当需要从宿主实力弱之时，便种下这些虫子，日复一日地潜移默化进行着影响才行。
想来这就是那诡物为什么要花这般大气力，助楚天雷提升修为，而不是直接收服假丹手下的原因了。
另一边，在彻底释放了压抑许久的情绪后，楚天雷也缓过劲来。
陈默试探问道：“楚兄，你现在感觉如何？”
楚天雷的神色还残留着茫然，他喃喃道：“恩人？大人？我竟然叫一只诡物为大人？而且直到现在，想到那诡物时，我竟依然本能地会感到尊敬，甚至产生顶礼膜拜的冲动......”
陈默长出了一口气，道：“只要楚兄你恢复了理智便好，这几十年来的影响，哪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楚天雷点点头，抹去眼角泪水，道：“楚某一时失态，倒是让陈兄见笑了。”
陈默摆手道：“这算得了什么。”
楚天雷道：“我等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默道：“自然是去将此事禀告官府，楚兄你可知那位薛观察使如今身在何处？”
楚天雷摇头道：“在下这玲珑酒楼还没那般大能耐，能够知道此等大人物的动态，我只是知道其十四年前曾前往了天狼城外的一处险地，三日后便又离开，此外就再无消息了。”
“这样啊......”
陈默眉头微皱，如此一来就有些难办了。
天朝虽然乃是此方世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但却并不是在每一个地方都有人手在的。
就像是六宗统治其治下成百上千的凡人国都，也都是让他们自己管理运行，别说寻常凡人，就是那些小国的国君，想见六宗修士一面都难如登天。
天朝对于六宗也是如此，整个大明府，设有一位巡查使，两位观察使，四位副观察使，这七人神龙不见尾暂且不提，在其下，还有府军和执行使。
只不过府军基本都驻扎在府衙内，而执行使数量也不多，几乎都是结丹往上的修士，要么执行任务，要么追随在几位观察使、巡察使身边，这导致陈默还一时联系不上官府。
看着陈默犯愁，楚天雷道：“官府之人虽然消息少，但只要有心打探，以我玲珑酒楼的手段，却也不是难以联系，不如陈兄先寻个地方安心修炼，此事便先交由我来打听。”
陈默还未说话，却见楚天雷猛地又想起什么来似，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这玲珑酒楼乃是在那诡物的指引下一手建立起来，那诡物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影响旁人心智，此前我被其操纵，还没有察觉，但如今想来，只怕我这酒楼内部早已被其渗透了不少死忠，贸然探听官府动向，只怕会打草惊蛇！”
陈默也道：“不错，那诡物活了不知多少年，最是多疑，楚兄你只怕瞒不住它。”
这下楚天雷也没辙了：“那我等该怎么办？”
陈默想了想，眼中闪过果决的神色，坚定道：“很简单，既然联系不到官府的人，我等便主动出击，先将那诡物擒下再说！”
话音落下，楚天雷立时摇头道：“陈兄，这便是你想得容易了，那诡物狡猾至极，还有这控制人心的手段，这么久蛰伏布局下来，便是这镇山关内都至少有三位假丹修士为其保驾护航，是绝不会让我等轻易寻到行踪的。”
陈默笑道：“我不是要去找它，而是要它来找我！”
此话一出，楚天雷顿时目露愕然，但很快反应了过来：“那些骨头？”
“不错！”
陈默点头道：“我等便假装你依然受到控制，那虫子如此之小，气息微弱到我等面对面都难以察觉，绝无可能再同那诡物传递什么信息，任其有天大本领，也无法知晓此地发生了何事。接下来你便向其传递消息，说我答应了用骨头换取秘术的条件。”
闻言，楚天雷摸着粗硬的下巴，眼睛微微一亮：“此计当真有成功的可能！”
像陈默这种顾虑许多的，乃是修仙界的少数，为了自身利益答应与诡物合作反倒才是正常。
但很快，楚天雷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不过那诡物可不容易骗去，只怕三言两语难以叫其相信，除非......”
“除非我等真的将其身体部件取来！”
不待楚天雷说完，陈默便打断道。
他目光炯炯：“诡物之间的联系极其紧密，我想其或许有感知自己部件的手段，我等越是想骗它，只怕越容易露出马脚，倒不如真个照着约定来，去将那些身体部件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