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即掉马
时值炎夏,正午的日头毒辣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晒干,就连偶尔起的一丝风里都带着沉闷,街边的草木都蔫搭着脑袋。
放眼望去长长的街道上不过寥寥数人,就连街贩们都抗不过这烈日炎炎,纷纷收起摊子回了家。
瑞王府里,上到王府护卫,下到后厨伙夫,不论男女老少,不分年龄大小,一群人悉数跪在院内,只留出中间一片空地。
王府的大管家冯常一改往日的沉稳,双拳紧握,面色铁青地站在那里,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可是在瑞王殿下的府里,众人不敢左顾右盼,更不敢交头接耳,生怕一个不小心遭殃的就是自己,只能低垂着头,在心里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众人猜测纷纷时,两个王府护卫押着一个挣扎不休,面色惊恐的人上前。
“冯管家,已将人带到。”
众人抬眼一看,这不是门房的何老三吗,他这是犯什么事了?
怕不是手脚不干净偷拿了王府的财物,一个平日和他走得比较近的下人暗自猜测,何老三这个月可是找自己借了好几次钱了。
“何老三,你都做了些什么还用我再问你吗?”冯管家的语气冷得像结了冰碴一样,眼神也是。
“敢背叛瑞王殿下,你好大的胆子!”冯管家看着何老三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
听到冯管家的话,跪着的众人脸上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何老三他怎么敢?那可是瑞王殿下啊。
谁都知道,何老三算是完了。
听到“瑞王殿下”这四个字的何老三浑身打颤,衣裳被汗水浸湿了大半,也不知是热得还是吓得。
他不顾自己双手被擒,拼命用头磕地求饶,“冯管家、冯管家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
他最初不过就是欠了点赌债,怎么会鬼迷心窍,最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吉利不吉利,这可真是太不吉利了。”跪在人群当中的楚寻音已经在心里把这句话反反复复念叨了八十遍。
早在冯管家叫下人全部到院里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看吧,她就知道。
楚寻音看着还在不停求饶的何老三,心里不免觉得同病相怜。
没错,楚寻音也是被人安插进瑞王府的细作,也是她的第一个任务。
要死了,她才刚混进瑞王府不到三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莫不是老天爷给她的警告?
可她也没办法呀,楚寻音无耐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身体里可还住着一只毒大爷呢,不干她就得死。
楚寻音想到自己来瑞王府的任务,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声气。
要是有选择她宁肯去山里喂鸡,也不想来招惹瑞王这尊杀神,毕竟谁还能嫌自己命长呢。
也不怪楚寻音会这么想,要知道瑞王殿下凶-神-的名头在整个京城可是出了名的。
瑞王名唤孟栖亭,他的身世说来有些复杂,他幼年走失,十九岁方才被皇家寻回,二十岁便被册封为瑞王,主管刑部大权。
如今他二十一岁,不过短短三年时间,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说千人,也有百人,更别说那些被抄家流放的。
世人皆言瑞王他其实是修罗转世,生性嗜杀且以杀人为乐。
还有人说阎王不过是止小儿夜啼,瑞王却可令百鬼退避,可见瑞王比起阎罗王更令人害怕。
就是这么一个活阎王,昨日却在出行的途中遭遇刺杀,现在看来此事与门房这个何老三怕是脱不了干系。
“我告诉你们,这府上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殿下的眼睛,想打歪主意的人,都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够殿下废的!”
何老三被塞了嘴拖走,冯管家借此机会将府上下人狠狠敲打了一番。
—
“九娘、九娘——”
楚寻音被人推的身子一晃。
“你发什么呆呢?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楚寻音回过神来,哦对,自己现在是瑞王府的楚九娘。她朝对面的人笑得一脸老实:“对不住张大娘,我方才走神了,您刚刚说什么来着?”
张大娘撇了撇嘴,对她的走神有些不满,但还是按捺性子对她说:“我说,翠珠方才身子不适告假了,你去替她把今日的药端到王爷房里去。”
?什么?
楚寻音懵了,她当初想方设法混进王府后厨而不是去当前院婢女,就是为了能多苟一天是一天,可谁能告诉她这怎么才第三天,她就要和杀神正面对上了呢,她还能活吗?
“怎么?你不想去?”张大娘的语气里充满了威胁。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保不准这王府里还有和自己一个窝的出来的眼线,若是被人发现自己消极怠工,楚寻音害怕今日自己身体里的毒大爷就要和自己来一番亲切交流了。
“怎么会?”楚寻音连忙摇头,“能给王爷送药是我的福分,张大娘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把药过去的。”
楚寻音端起灶台上那碗乌漆嘛黑散发着浓浓苦味的药,表情虔诚地仿佛是端着自己老祖宗的牌位。
听楚寻音这么说,张大娘的脸色也好了几分,“对啊,这可是好事啊,说不定王爷心情好了,九娘你还能得赏呢。”
“……”我信你个鬼,这要真是好差事你怎么不去,老太婆坏得很,楚寻音心里腹诽。
瑞王昨日遇刺,今日又查出府上有叛徒,他心情要是能好那才是见鬼了。
“张大娘说得对。”楚寻音一边敷衍地点头应和,一边在心里疯狂回想自己细作保命秘诀五十条。
楚寻音端着药,在还有十米就要来到瑞王房门前的时候,她故意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声。
楚寻音很谨慎,开玩笑,若是这会儿瑞王正和人在房间里说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悄没声儿地过来,只怕要当场血溅三尺。
咚咚咚。
“殿下,奴婢是来给您送药的。”楚寻音的声音又轻又缓,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了房里喜怒无常的人。
“进来。”房里传来简短的两个字。
楚寻音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杀神不愧是杀神,楚寻音心里感慨,连住的屋子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凉意。
楚寻音走近一看,才发现屋里果然不止一个人。
躺在榻上的不必说,自然是大名鼎鼎的瑞王殿下,这还是楚寻音第一次看见这尊杀神的样子。
他半倚在榻上,如墨的头发松散地垂落身后,脸上戴着一副勾着金丝的银色面具,遮住了一半的面容,露出来的半张脸则是白玉无瑕,棱角分明。
另一人只一看便知道是府上的护卫。
楚寻音小心翼翼地将药端到瑞王面前,低着头将手中的托盘递上前去,“殿下,请用药。”
窗外透过些微阳光,照在楚寻音平平无奇的侧脸上,
楚寻音等了好半晌也没等来对面人的反应,她的胳膊已经开始有些麻了。
楚寻音心里纳闷:这杀神怎么回事?自己什么都没做吧?
“哼。”在楚寻音双臂发颤,眼见着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上方传来一声莫名的冷哼。
楚寻音没忍住悄悄抬眼,正好对上瑞王意味不明的眼神。
……
“殿下恕罪。”楚寻音果断跪了下去,并趁机将托盘放在腿上。
“叫什么名字?”
杀神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好像没发疯。
“回殿下,奴婢叫楚九娘。”楚寻音努力忽视胳膊上如同蚂蚁噬咬一般的酸痛回答道。
“什么时候进的瑞王府?”杀神又问。
“回殿下,奴婢三日前才进的府。”楚寻音老实回答。
“哦——”瑞王的话里喜怒不明:“如今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瑞王府进了。”
楚寻音当场震惊:这位瑞王殿下您没事吧?虽说她是细作不假,可细作也是有尊严的好吗?她这什么都还没做呢,咋就成了阿猫阿狗了。
“嗯?”孟栖亭注意到她的表情,直勾勾地看着楚寻音凉凉地开口:“怎么?本王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你官大你说什么都对,楚寻音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朝高高在上的瑞王殿下扯出了一个可谓极尽狗腿的笑容:“瑞王殿下英明神武,奴婢进府前确实就叫楚阿猫,后来担心丢了瑞王府的颜面,才又改叫楚九娘了。”
阿猫总比阿狗好听,对不住了爹,娘,楚寻音在心里给自己早已仙逝的爹娘磕了个头。
“……”
这个楚九娘,她以为自己演得很逼真吗?孟栖亭忍不住冷笑一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敢这么糊弄自己的人。
房里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声冷笑中骤然下降。
不明白这尊杀神是什么意思,楚寻音只能苦中作乐:又来了又来了,这一会会儿的工夫,这位瑞王殿下不是冷哼就是冷笑,他也不怕自己把自己冻成面瘫。
“你说你是来送药的?”
“对。”楚寻音打起精神继续卖力:“殿下明鉴,自从得知殿下受伤的消息,府里上上下下都记挂着殿下的伤势,就盼着您能早日恢复呢。”
“闭嘴!”孟栖亭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这么聒噪了。
“!”楚寻音果断闭上了嘴,只留一双黑亮的眼睛止不住地眨啊眨,仿佛在说:信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孟栖亭不经意对上楚寻音的眼睛,有趣,一个探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真是有趣。
孟栖亭喉咙里逸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楚寻音:瑞王殿下我都已经闭嘴了您还在笑什么?哪里好笑您倒是告诉我啊?
看着眼前上一秒还脸色阴沉,仿佛要把自己拖出去沉塘,下一秒却对着自己笑开了的瑞王殿下,楚寻音觉得他多少有点儿问题。
“既然你是来送药的,那你就把它喝了吧。”孟栖亭用手指了指楚寻音腿上的托盘。
???
很好,楚寻音确定了,这尊杀神怕伤的不是手臂而是脑子吧。
她是来送药的和让她喝药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再说了到底谁才是病患心里没点儿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