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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宋戴公痛失仲煜 晋文侯力保己真

夜游御花园结束,崇风驾马,护送明岳回府。两人到府已是亥时一刻。明岳正迈入正堂时,却见靖瑶焦虑徘徊。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靖瑶相迎,携手同往。

“夫人,何事着急?”明岳左顾右盼,续问:“儿子回来了吗?”

“他啊,等你半个时辰有余了!”明岳进屋,看子懿意志坚定,面跪正堂。

明岳疑惑问,“吾儿这是为何?到底发生了何事?”

子懿抬头,情真意切,坚定不移,坦诚对曰:“爹!娘!儿臣有一要紧事,望二老可以成全!”话落,子懿恭敬对拜。

“起来再说!”明岳欲要搀扶,子懿拒之,对曰:“爹!娘!我不喜欢瑾萱,我也不可能与她成亲。儿臣今生,非凌月不娶!望爹,娘成全!”子懿再叩首。

明岳回问靖瑶:“夫人,你可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靖瑶给明岳端来莲子羹,搀扶着,释曰:“老爷,快坐下,歇歇脚。这是我刚熬好的莲子羹,你先润润喉!”明岳接过莲子羹,小品一口。靖瑶缓缓释曰:“老爷,我觉得,凌月这姑娘,确实很不错。她精通医术,蕙质兰心,重情重义,几次三番救了子懿性命。这岂是一纸婚书抵得上的?”

话落,靖瑶行至子懿跟前,缓缓搀扶他起来。明岳见子懿腿脚酸软,伤心痛苦,顿时心软了下来,太息回曰:“他们的事,郐邑行新策之时,为夫都看在眼里。”明岳起身,徘徊踱步,心忧:“夫人,如若我们悔婚,又如何与关大人和关夫人交待呢?”

靖瑶思虑片刻,析曰:“何不纳凌月为妾?如此一来,岂不皆大欢喜?”

“嗯……”明岳抚须点点头。子懿紧张,复又扑通跪下,再拜:“爹、娘,万万不可!儿臣至始至终,只把瑾萱视作妹妹,并无爱慕之情。儿臣不愿因一纸婚书耽误了瑾萱的幸福,更不愿因一纸婚书辜负了凌月的情义!”

见儿子情真意切,眼中含泪,为人父母亦禁不住心软。明岳长舒一气,回曰:“好!待武宴结束后,为夫自会与关大人明说!但愿关大人、世侄女不会怪罪!”

亥时三刻,公孙子都策马扬鞭到祁府。祁府守门小厮见之,急匆匆接驾,恭敬作揖:“世子!祁大人已候多时!”

“到底所为何事?何不飞鸽传书?”香桥会分别,子都胸有不悦,回府练剑之际,府内一小厮匆匆来报,说祁大人有事相邀。子都闻之,郁结更深,再耍几招,便急匆匆执剑启程。

“小的不知!”小厮引子都走过几道门,入内堂,却见公子吕也在里头,子都讶异,“爹?”

公子吕闻声回头,对曰:“你来了?”

祁鄢抚扇,笑意盈盈,与公子吕曰:“徒儿一表人才,想必香桥会上,定有不少年轻女子倾心于他!哈哈!”

“师傅!”子都虽有不快,亦不敢随性而为。

“公孙阏!”公子吕忽而严厉呵斥,“跪下!”子都应声下跪,低头接受训斥。

“冷泉都告诉为夫了……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得罪王女,这个罪名,你可担待得起?”公子吕恼怒。

祁鄢宽慰对曰:“子封兄无须动怒!徒儿毕竟年少,需要更多历练方可继承大任!”话落,祁鄢转而搀扶子都,释曰:“徒儿,漩滢公主可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毕竟她是大王唯一的嫡女,身份之尊贵,不言而喻,且大王雄心勃勃,意在大统……为师深信,不久的将来,这位尊贵的漩滢公主,最终也会成为大王手中的一枚棋子!”

子都不甘心,也不忍心,强忍心头泪。

“徒儿,为师知道你胸有不快。武宴上,你棋差一招,败给了尉子懿。然他也因此负伤,这么说来,这场对弈,还是你赢了!”祁鄢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宽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静待时机,切莫急切!”

“师傅,还有一事,徒儿不解!”

“何事?”祁鄢相邀公子吕下坐对饮。

“尉子懿说的,我杀了筹算子?这是何意?”子都不解,续曰:“二王子与我,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他毕竟是公主的最亲近的人,伤害他,无疑就是伤害公主……”

公子吕一杯饮尽,重放杯酒,严肃对曰:“吾儿,这是你继任你师傅之位的必经之路。你的师傅隐忍多年,沙场出生入死,甘愿做大王身后的影子,才换来如今的地位和权势。他们那些个只会动动嘴皮子的卿大夫,根本不值得大王的器重!”

这番话,让默不作声的祁鄢愁绪万千,感慨万分。祁鄢思虑片刻,对曰:“徒儿,你过来!”

子都正要迈开第一步,只见祁鄢迅雷启扇,左右三招式划扇,径直架脖,逼得子都气急败坏,疑狐:“师傅,你这又是何意?”

“欲成大事者,必须下手够狠够准,方可一招制敌!”祁鄢收扇,满上一杯酒,递呈子都,见子都一饮而尽,续曰:“方才你犹豫了!犹豫就会败北,徒儿往后定要铭记于心!”

“徒儿记住了,多谢师傅指点!”子都恍然大悟,恭敬作揖,诺。

门外踏踏脚步声,一身影现,执剑拱手,恭敬作揖:“属下见过祁大人!公孙大人!”

“将军不必多礼!”祁鄢微笑相迎。子都闻声回望,原是那副熟悉的面孔,“梼杌?是你?”

“末将欧阳浚卿,见过世子!”子都这才意识到,原来梼杌的真实姓名,竟是欧阳浚卿。当初郐邑共事,为方便潜伏,子都换名罹诀,本以为此人也会用同样的把戏。可万万没想到,他竟反其道而行之。好一个号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诡秘隐士梼杌!连同聪明的他,都被他耍弄得团团转。

祁鄢语重心长,介绍对曰:“浚卿已收归御林军,为沈廓手下的左少将!”话落,他转头再三叮嘱:“将军,日后,定要恪守尽职,守卫王宫!更重要的是,好好辅佐公孙大人还有公孙世子为妙啊!”

欧阳浚卿作揖首肯,回曰:“是!末将得令!”

“好!”祁鄢啧啧赞许,再邀众人下坐,对曰:“翌日便是武宴的重头戏。老夫领大王密旨,旨曰:坐实栾左库戈谋害友邦之罪!为此,老夫希望,囚生门可鼎力相助!”

欧阳浚卿对曰:“末将从司空令处得知,明日的剑术武宴,是晋国的武将己真和他的栾左库戈,及宋国的武将辰仲煜和他的玄天戟。”

公子吕接之对曰:“闻道这己真有个癖好,凡擂台交手者,必定相邀同饮一碗烈酒,方可比试。因而,他被晋人称之为‘酒后常胜将军’。”

祁鄢回问欧阳浚卿,“将军,司空令的事,你探得如何?”

欧阳浚卿作揖回禀:“查过了,己真的栾左库戈,援部中线起脊,三角锋上翘,青铜锻造之。有意思的是,栾左库戈竟与虢国墓地戈形制相似!另外,辰仲煜的玄天戟,并不是传闻中的玄铁锻造,而是锈铁!”

祁鄢意会点头,心生一计,从袖中取出一包白色铊盐,交予子都:“徒儿,明日找一个宫人,花点银子帮她打点身后事!记得做得干净些!”子都意会领旨。

祁鄢吩咐小厮到厨房取一包盐,交予欧阳浚卿,释曰:“今夜还需将军亲自走一趟行宫,替辰仲煜好好照顾他的玄天戟!记住,盐溶于水,以布浸之裹之,半个时辰即可!”

“是!末将得令!”欧阳浚卿领命。

子都似懂非懂,师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看来明天,又有好戏上演!

翌日巳时,七月的烈焰,继续拉开武宴的帷幕。武宴来到第三场,剑术。司空令咚咚敲鼓,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迎来晋国武士己真和宋国武士辰仲煜。己真乃晋国左少将拓跋雠的手下弟子之一,体型健硕,粗犷彪悍,虽是乡野莽夫出身,然性格豪爽,为人忠义。宋国辰仲煜,与己真不相伯仲,只见他驻足相对,眼神犀利,胸有成足,跃跃欲试。

“司徒公!己某有一事相求!”己真作揖禀。

“哦?将军不妨直说?”武公座上问。

“己某一贯战前比武,以酒会客!”己真高高昂起头颅,回曰。

“好!准了!来人!上酒!”武公吩咐道。只见一女官迈着小碎步,手捧两碗酒,作揖侯安,“两位将军,请!”

己真甚是高兴,接过碗大声相邀,“辰将军!请!”辰仲煜只觉滑稽无聊,但此时拒绝,恐怕有损宋戴公脸面。无可奈何,他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宫人手中的酒,回曰:“己将军,请!”

两人一饮而尽,己真快意顿生,径直摔碗,对曰:“辰将军,承让!”

酒后的己真,犹如醒后雄狮,只见他拔腿扬沙,举起栾左库戈毫不客气地往辰仲煜身上砸。辰仲煜迅速躲闪,讶异对曰:“想不到己将军并非嗜酒如命,而是酒见功夫!”己真二话不说,继续回旋手中的栾左库戈,逼得辰仲煜和他的玄天戟连连后退。栾左库戈和玄天戟交响,惹得台下一众百姓欢呼雀跃,纷纷道好!

因郑国百姓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重型武器作为武宴擂台切磋用。

几个回合下来,辰仲煜开始觉得力不从心,吐出沉重的呼吸声,他甚至可以听到心跳急速的声音。汗水弥漫,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他忍不住擦脸,却又被越战越勇的栾左库戈击中后背,使得他连连败退。

己真凭借酒胆,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他的肌肉,在阳光的照耀下,徐徐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看得场下女子小声尖叫,直呼过瘾。

己真见辰仲煜走神出差,大声对曰:“辰将军,何不使出浑身解数,与己某一决高下?”话落,己真再使栾左库戈,当头斜劈,辰仲煜勉强以玄天戟挡之,腿渐渐酸软无力,半膝跪地,看得众人着急,窃窃私语:“不会出事吧!”

“那个宋国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快点投降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辰仲煜只觉胸中郁结横生,五脏翻江倒海,正要抬头求饶之际,不料己真的栾左库戈重重一划,径直砍断了玄天戟,还在辰仲煜的身上留下一条长长的伤疤,新鲜滚烫的浓血刹时间喷涌而出。

一切来得太快,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何事,便看到了一个倒下的尸体。

冼虞着急,大声喝令,敲鼓:“停下!快停下!”

一众诸国宾客瞠目结舌,武公讶异难过,默不作声。

己真难以置信,吓得手中的栾左库戈哐当一声,垂掉地上。他慌慌张张驮扶奄奄一息的辰仲煜,见辰仲煜的唇边渗出黑色浓血,己真不知所措,自言自语:“辰将军!辰将军!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来人啊!”

辰仲煜弥留之际,有气无力地、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你……竟敢谋害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随即一命呜呼。

御林军出两人将己真拿下,听候发落。

见哥哥身死武宴,辰仲煜胞弟辰季铭恨意难平,持剑速速赶来,拔剑要挟对曰:“己真,你竟敢利用武宴之便,诛杀我哥!还我哥命来!”欲要出剑之际,被沈廓的弯月长刀制止。

武公清了清嗓音,高声问宋戴公:“戴公,此事,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辰季铭泣曰:“属下恳请戴公,替我无辜死去的哥哥,伸冤!不然,他泉下有知,也死不瞑目啊!”

戴公难过,却又有心无力,因他不敢以一个将士的性命,得罪晋国。

己真跪地求情,对曰:“侯爷,冤枉啊!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杀他!请侯爷明察!”

晋文侯神色凝重,拓跋雠一旁着急,谏曰:“侯爷,事有蹊跷,属下恳请侯爷出面,保住己真,再细细详查,还他一个清白!”

晋文侯起身,恭敬作揖,拜武公和宋戴公,对曰:“司徒公、戴公,本王以晋国将士之名担保,己真不是嗜血成性之人,他更不会滥杀无辜!况且,堂堂有名的玄天戟,又怎会这么轻易地断了?“

武公满腹牢骚,心有不悦。晋文侯的聪慧难缠,宋戴公的软弱无能,是他意想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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